殷寒洲的车停在废墟前时，苏晚的指尖还残留着铁链摩擦的钝痛。镀金蔷薇链被他暂时解开，却换了条更纤细的银链缠在她腕间，另一端攥在他手心，像牵着一只随时可能挣脱的鸟。
“怕吗？”他低头问，呼吸扫过她耳廓。苏晚没回头，目光落在断壁残垣上。半年前被烈火吞噬的旧宅只剩下焦黑的梁木，风穿过空洞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无数冤魂在低语。
他突然攥紧银链，将她拽进怀里。苏晚踉跄着撞在他胸口，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混着尘土气息。“这里是我们开始的地方，”他的唇贴着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晚晚不记得了？你抱着那只白猫，眼睛亮得像雪。”
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她当然记得。那天她只是来寻找走失的猫，却撞见他站在火光里，侧脸被映得一半明一半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他说“你属于我”时，指尖擦过她脸颊的温度，比身后的火焰更烫。
“放开我。”她挣扎着要退开，却被他箍得更紧。他的手探进她风衣口袋，摸到那截被她藏起来的碎玻璃——是今早趁他换药时，从医疗室的玻璃柜上抠下来的。
“又想玩什么把戏？”他轻笑，捏着她的手腕将碎玻璃抽出来，对着阳光端详。锋利的边缘闪着寒光，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想用这个划开我，还是划开你自己？”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却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划开锁链不行吗？”
他的笑容骤然消失，指尖猛地收紧，碎玻璃硌在她掌心，疼得她倒抽冷气。“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他俯身，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要不要我再折断你的脚踝，让你好好记住——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恐惧像藤蔓瞬间缠住心脏，苏晚却倔强地不肯示弱。她想起林坤血肉模糊的手臂，想起陆泽被打断双腿时的惨叫，那些画面化作尖锐的刺，扎破了她伪装的顺从。“殷寒洲，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决绝，“你锁得住我的人，锁不住我的心。”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受伤，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随即，那点情绪就被疯狂的占有欲覆盖。“心？”他低笑，突然打横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废墟深处，“那我就把它挖出来，泡在福尔马林里，永远留在我身边。”
苏晚挣扎着捶打他的肩膀，银链在两人之间绷得笔首，勒得她手腕生疼。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抱着她穿过坍塌的玄关，走进一间相对完整的房间。这里显然被他精心清理过，地上铺着干净的地毯，墙角放着一张单人沙发，甚至还摆着一盆鲜活的白玫瑰，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
“喜欢吗？”他将她放在沙发上，指尖抚过她泛红的手腕，“我让人把这里收拾出来了，以后我们可以常来。”
苏晚看着那盆白玫瑰，突然觉得恶心。他总是这样，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她，又用最荒谬的温柔粉饰太平，仿佛只要用鲜花和地毯遮住血腥，就能假装这不是一场囚禁。
“放开我的手。”她再次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殷寒洲却解开了自己的衬衫纽扣，露出胸口狰狞的疤痕——那是上次她用碎玻璃划伤的地方，现在己经结痂，却依旧丑陋。“晚晚看，”他抓着她的手指按在疤痕上，力道大得像要嵌进皮肉里，“这里还留着你的痕迹。我把它当成勋章，你为什么就不能懂我的心意？”
他的指尖滚烫，疤痕的触感粗糙而硌人，苏晚猛地缩回手，却被他抓住按在沙发扶手上。他的吻落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舌尖撬开她的牙关，蛮横地掠夺着她的呼吸。苏晚的挣扎在他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滑进她的风衣，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掠过她的腰侧，激起一阵战栗。她想起那条镀金的蔷薇链，想起被焊死的窗户，想起地下室里的烙铁，那些恐惧和恨意交织在一起，让她在他的吻中几乎窒息。
“别碰我……”她呜咽着反抗，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沾湿了他的衬衫。
他的动作蓦地一停，抬起头看着她。月光从破损的屋顶漏下来，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翻涌的痛苦和偏执。“为什么总是要反抗我？”他哑声问，指尖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动作里带着一种笨拙的无措，“晚晚，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不能失去你。”
苏晚别过头，不想看他这副模样。他的爱太沉重，太可怕，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困在中央，让她喘不过气。
殷寒洲却突然起身，走到房间角落，打开一个黑色的箱子。苏晚警惕地看着他，只见他从里面拿出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款式简单，却异常干净，像是新买的。“穿上它。”他将裙子递过来，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期待，“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穿着白色的裙子。”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竟然还记得。那个瞬间的记忆像锋利的碎片，扎进她的脑海——火光中的少年，废墟里的白猫，还有他那句霸道的宣告。
“我不穿。”她别过脸，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的眼神暗了暗，却没有强迫，只是将裙子放在沙发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废墟。良久，他才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小时候被关在这里三年，暗无天日。”
苏晚愣住了，有些意外他会提起往事。
“他们说我是怪物，说我的眼睛像我那个逃跑的母亲。”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胸口的疤痕，声音轻飘飘的，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只有张妈会偷偷来看我，她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照亮我的光。”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亮得惊人：“遇到你的那天，我就知道，你就是我的光。晚晚，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又会变回那个在黑暗里的怪物。”
苏晚的心跳乱了节拍。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起童年，那些被囚禁的过往，那些被称为“怪物”的经历，似乎能解释他如今的偏执和疯狂。可理解不代表原谅，他不能因为自己受过伤害，就将痛苦转嫁到她身上。
“你的光不该是被囚禁的。”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复杂，“真正的光，是能自由照耀的。”
殷寒洲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像是被踩到了痛处。“自由？”他冷笑一声，突然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自由只会让你离开我！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永远不会！”
他的吻再次落下，比刚才更加凶狠，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苏晚的挣扎渐渐微弱，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内心深处竟然藏着这样深的恐惧，怕她离开，怕再次回到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粗重。他的眼底还泛着红，却少了几分疯狂，多了几分疲惫。“别离开我，晚晚。”他哑声说，像在哀求，“求你了。”
苏晚闭上眼，不敢看他这副模样。她怕自己会心软，怕自己会动摇。她攥紧手心，那里还残留着碎玻璃硌出的痛感，时刻提醒着她，眼前这个男人是个疯子，是囚禁她的恶魔。
殷寒洲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是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像个寻求安慰的孩子。他的呼吸渐渐平稳，苏晚却能感觉到他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角，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风还在废墟里呜咽，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看着那些晃动的影子，突然觉得很累。这场无休止的拉锯战，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不知道最终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逃出去，逃离这个疯子，逃离这场名为“爱”的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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