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达仰头看着那随风飘扬的红布，手还攥着刚打好的活结。她正想说点什么，忽听得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夹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圣驾到——”
五人齐刷刷一僵。
魏叔玉手一抖，那截断线差点掉进泥里，忙塞回《论语》夹层。阿竹下意识去扯头上湿哒哒的红肚兜，结果带子缠住了耳朵，越扯越紧。李承乾猛推轮椅想往后撤，车轮却碾进水坑，泥浆溅起三尺高，正中他前襟。
“别动！”萧璃低声道，一把按住李承乾的肩，“皇上来了，乱动更像心虚。”
话音未落，明黄身影己转过花墙。皇上立在石板道上，目光扫过翻倒的水桶、泼洒的鸡汤、还挂在高处的红布，最后落在五张湿漉漉的小脸上。
空气静了两息。
李明达忽然迈步上前，踮脚行了个歪歪的礼，脆声道：“父皇！我们在练习保护皇宫！”
阿竹立刻跟上，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对！刚用‘水克火’把火灭了！您看，桶都空了！”
李承乾也推着轮椅往前凑：“儿臣断后有功！虽然卡住了，但气势没输！”
魏叔玉清了清嗓子，捧书上前：“此乃‘居安思危’之道，《礼记》有云……”
“行了行了。”皇上摆摆手，没追究，反倒弯了弯嘴角，“你们倒会给自己找由头。”
萧璃站在原地没动，手还捏着那根活结绳子，指节微微发白。
皇上踱到她跟前，目光落在她指尖：“这是什么？”
李明达抢答：“是萧璃想的‘飞结’！能传警报的！一拉就响，比铃还快！”
皇上挑眉，伸手接过那截麻绳，拎起来晃了晃。结没散，绳头随风轻摆。
“哦？”他低笑一声，“小小年纪，倒会动脑筋。”
阿竹一听夸了，立刻挺胸：“我们可认真了！我还专门穿了防火法宝，您看！”她把红肚兜从头上扯下来，抖得哗啦响，“湿了也不怕，水越多，火越小！”
皇上看着她那副模样，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
“好孩子，胆子不小，心思也不笨。”
内侍立刻捧出托盘，五盏小灯笼静静躺着，竹骨绢面，玲珑剔透。皇上亲手拿起一盏，递到李明达面前。
“拿去。”
李明达接过来一看，灯笼上画着只胖乎乎的猫，正趴在御案上打盹，题着两个小字：“雪团儿”。
她眼睛一亮：“这是御猫！”
“嗯。”皇上点头，“前日它叼了块鱼干上梁，可立了功。”
“这盏小灯笼奖励给你的。”皇上笑着说。
“谢父皇。”李明达高兴地拿着小灯笼转了一圈。
李明达眼睛一亮，问道：“父皇，这小猪灯笼是谁的？”皇上说：“这个奖励给阿竹。”
李明达又把小猪灯笼拿给阿竹看：“你快看！你的！”
阿竹接过自己的灯笼，上面画着头小猪，圆滚滚的，背上还写着“福满”二字。
“哎呀！”她拍手，“我这是御猪！”阿竹兴奋地叫起来。
魏叔玉的灯笼上是只天鹅，优雅游水，题着“静思”；李承乾的灯笼上是只风筝，高高飞在云端，底下一行小字：“飞辇一号”。
他盯着那风筝看了半晌，低声说：“下次，咱们再放真的风筝。”
萧璃的灯笼最特别，画的是一盘棋，黑白子错落，中央一枚红子格外醒目。她接过时，指尖在画上轻轻一划，没说话。
皇上看着五人低头赏灯的模样，忽然问：“谁出的主意？”
西人齐刷刷看向萧璃。
她刚要开口，李明达又抢了先：“是萧璃！她还教我们打结！您看，这结一拉就开，不会卡住！”
皇上目光再次落回那根活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多问。
魏叔玉低头搓了搓湿鞋，小声嘀咕：“我们……是不是欺君了？”
萧璃侧头看他：“我们这是防火演练。”
“可我们根本没火。”魏叔玉皱眉。
“都说了是演练。”萧璃淡淡道，“重在加强防火意识。”
魏叔玉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阿竹己经迫不及待，从袖袋里摸出火折子，准备给灯笼点灯：“我点一个看看？”
“不行！”魏叔玉一把拦住，“天还没黑，点灯不合礼制！”
“可它亮在心里了。”李明达把灯笼抱在胸前，仰头笑，“您看，我心里的灯，早就亮了。”
李承乾也举起灯笼：“我的飞辇在天上跑呢。”
萧璃没点灯，却从怀里掏出炭笔，在自己灯笼底部轻轻写了个字：“智”。
阿竹凑过去看：“你写啥？”
“智。”萧璃说，“你呢？”
“勇！”阿竹抢过笔，在自己灯笼上歪歪扭扭写下，“我可是敢穿红肚兜上阵的人！”
李明达想了想，也写了个字：“信。”她抬头，“我信父皇会夸我们。”
魏叔玉犹豫片刻，在灯笼底端写下：“守”。笔画工整，一丝不苟。
李承乾大笔一挥：“勇！”写完还吹了口气，“断后的人，总得有点胆。”
五人并肩走回蔷薇丛，把灯笼轻轻搁在那块按过手印的石头上。风一吹，灯笼轻摇，映着五张笑脸。
李明达忽然说：“父皇没骂我们，是不是说明……我们可以一首这样？”
没人回答。
萧璃望着那根还挂在刺上的红布，忽然伸手，从灯笼上抽下一根细竹篾，又解下活结绳子，蹲下身，在泥地上比划起来。
“如果警铃的绳子这么接，”她用竹篾搭了个三角，“再用这个结固定，风再大也不会断。”
阿竹蹲下来看：“那下次我穿黑布，就不会被当成火苗了。”
“你穿啥都像火苗。”李承乾笑。
魏叔玉翻开《论语》，想查查有没有“制铃之法”，结果翻到夹着弹弓的那页，愣了愣，又合上。
“其实……”他小声说，“《论语》里没写怎么打活结。”
“但写了‘君子不器’。”萧璃头也不抬，“意思是，别死守一样东西。”
“那……”魏叔玉犹豫着，“下次布防，能不能不排方阵？”
“能。”萧璃点头，“看地形，看风向，看谁跑得快。”
李承乾一拍轮椅扶手：“那我负责送绳子！”
阿竹跳起来：“我喊口令！‘防火法宝，出击！’”
李明达从地上捡起小石子，在泥地上画了个圈，又画了五个人影：“我们五个，再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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