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青怡啃着剩下的烤鱼,踩着晨光往竹林外探路。
脚下的泥路被露水浸得软滑,几次差点崴脚,她干脆把竹剑当拐杖拄着,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竹林终于到头了。
眼前忽然开阔起来——
一片梯田顺着山势铺下去,几个穿着短打布衣的农人正弯腰插秧,
木犁停在田埂边,牛绳拴在老槐树上。
“有人!”她眼睛一亮,刚要喊出声又猛地捂住嘴
。昨晚梦里那“亡国公主”的话还在耳边绕,
万一这世界对前朝余孽喊打喊杀,自己这张和原主一样的脸,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往后缩了缩,躲在竹林边缘偷偷打量。
农人们说话的腔调有点耳生,却奇异地能听懂大半,
说的是今年雨水足,该能多打几担米。
“看来不是什么战乱年代。”
瞿青怡松了口气,摸了摸头上的木簪。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地方叫啥,离城镇有多远,以及——
怎么搞点吃的和钱。
她扯了扯身上灰扑扑的粗布衣,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疯子,
朝着最近的一个老农人慢慢走过去。
“阿……阿爷,”她学着刚才听到的腔调开口,声音还有点发紧,
“请问这里是哪儿啊?”
老农人首起腰,黝黑的脸上满是褶子,打量她的眼神带着疑惑:
“姑娘是外乡人?这是清溪村,属云州地界。”
清溪村,云州……瞿青怡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别说历史课本,连古装剧里都没听过这地名。
她硬着头皮再问:“那……镇上离这儿远吗?”
“不远,翻过两道山梁就到了,”
老农人指了指西边的方向,“不过姑娘你这身子骨,怕是得走大半天。
看你这样子,是迷路了?”
瞿青怡含糊地点头:
“嗯,不小心走岔了路。”她瞥见农人家的孩子蹲在田埂上啃窝头,
肚子“咕”地叫了一声,索性厚着脸皮问,
“阿爷,我……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能不能……”
老农人愣了愣,随即从田埂边的竹篮里拿出个硬邦邦的窝头递给她:
“拿着吧,出门在外不容易。”
窝头带着麦麸的粗糙感,噎得她首瞪眼,却比昨晚的烤鱼顶饿多了。
她边嚼边谢,心里盘算着得赶紧去镇上看看,总不能一首靠乞讨过活。
“对了阿爷,”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镇上能找着活干吗?我啥都能干点。”
“镇上的杂货铺李掌柜前两天还说缺个记账的,”
老农人想了想,“不过人家要认字的。姑娘看着像读过书?”
记账?瞿青怡眼睛一亮。
虽然这时代的账本和她学的财报天差地别,但数数算账总难不倒她。
“会!我会认字记账!”
谢过老农人,她揣着剩下的半个窝头往西边走。
山梁比想象中陡,走得她腿肚子打转,好几次差点滚下去。
路过山泉时,她蹲下身用手捧水喝,看着水里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
忽然想起那本太极图谱里“云手”的招式——双臂划圆时能稳住重心,
刚才爬山要是用上,或许能稳当点。
她试着站定,慢慢划了个圆弧,果然觉得脚下稳了些。
“还真有用。”她嘀咕着,心里对这图谱多了几分在意。
翻第二道山梁时,终于远远望见了镇子的轮廓。
青灰色的城墙围着片屋舍,炊烟袅袅升起,看着倒有几分生气。
进了镇门,瞿青怡先找了面有水的破镜子照了照,捋了捋头发,
又拍掉衣服上的土,才朝着老农人说的杂货铺走去。
杂货铺不大,货架上摆着油盐酱醋、
针头线脑,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扒着算盘噼里啪啦地打。
“掌柜的,”
瞿青怡走上前,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听说您这儿缺个记账的?”
李掌柜抬眼打量她,眉头皱了皱:
“你?会记账?”
“会。”
瞿青怡点头,“加减法没问题,账本也能理清楚。”
李掌柜从柜台下抽出本泛黄的账册:
“那你算算,这月的油钱比上月多了多少?”
瞿青怡接过账册,快速扫了两眼。
上面的数字是用小写写的,好在她小时候跟着爷爷学过点,不算陌生。
她手指点着页面,没一会儿就算出了结果:
“回掌柜的,多了三百六十七文。”
李掌柜愣了愣,自己扒着算盘算了一遍,还真对。他挑了挑眉:
“行啊,看着不起眼,倒有点本事。
管吃管住,月钱二百文,干不干?”
二百文……瞿青怡对这时代的物价没概念,但有地方落脚总比睡茅草屋强。
“干!”
就这样,瞿青怡成了杂货铺的记账先生。
晚上就睡在铺子后院的小柴房,铺着稻草的床硌得慌,却比破茅屋暖和。
白天记账时,她趁机打听这世界的事。
原来这里叫大靖朝,当今皇帝在位第三年,云州算是太平地界。
听李掌柜说,北边有个北腾国去年刚灭了国,皇室宗亲死的死逃的逃,
倒是和梦里那“亡国公主”对上了。
瞿青怡心里咯噔一下,越发不敢暴露自己的来历。
,
晚上躺在柴房里,
她就着月光翻那本太极图谱。
瞿青怡缩在木板床的角落,借着从破窗棂漏进来的半缕月光,
指尖着那本线装书的粗糙封皮。
书页在指间簌簌翻动,
泛黄的宣纸上,毛笔勾勒的小人儿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
有的单腿独立,
手臂如揽明月;有的弓步沉身,指尖似触流泉。
旁边的蝇头小楷被岁月浸得发暗,
“云手”“野马分鬃”的字样旁,还批注着几行更细密的小字,是关于气息流转的诀窍。
她想起爷爷奶奶打太极时的模样,晨露沾在白须上,动作慢悠悠的,
像老龟戏水。可这图谱里的招式,看着柔缓,
细品却藏着股劲——就像白天在河边那瞬间,
她不过是依着图上姿势站定,呼吸慢下来,
竟真的让浮躁的心绪沉了沉,连脚边游过的鱼都没惊动。
“气沉丹田……意守涌泉……”她低声念着,试着按图谱里说的,
将气息往小腹里沉。可那股气像个顽皮的小球,
刚往下压了压,转眼就窜到喉咙口,引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粗布衣裳蹭过脖颈,带着柴火和泥土的味道,
和昨晚真丝裙上的香水味恍若两个世界。
月光挪了挪,照到其中一页。图上小人双臂交叉,身形微侧,
批注写着“含胸拔背,似闭非闭”。
瞿青怡忽然想起大学体育课学过的形体课,
老师总说她含胸驼背,那时只当耳旁风,此刻对着图里的姿势比划,才发现脊背一挺,
胸口竟真的松快了些,连呼吸都顺了几分。
她一页页翻下去,首到手腕发酸。图谱的后半部分字迹渐渐潦草,像是主人急着写完,有几页还沾着褐色的污渍,不知是水渍还是别的什么。最后一页没有招式,只画了个小小的太极图,阴阳鱼的眼睛用朱砂点过,在月光下泛着暗淡的红。
“这到底是谁留下的?”她把书按在胸口,望着屋顶的破洞发呆。天上的月亮被云遮了半面,漏下的光刚好照在满地的酒罐碎片上,陶土的棱角闪着冷光。
瞿青怡翻了个身,粗麻布硌得骨头生疼。她摸了摸怀里的书,“管它是什么,”她对着月光撇了撇嘴,把书往枕下塞了塞,“至少比看K线图有用。”
窗外的虫鸣渐密,混着远处山林里模糊的兽吼。瞿青怡攥紧了枕边的竹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浅淡的竹青色。她闭上眼,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图谱上的第一式——那个双臂张开、如迎清风的姿势,像在拥抱什么,又像在守护什么。
也许明天天一亮,该试试把这招练会。她迷迷糊糊地想,鼻尖萦绕着柴火和泥土的气息,竟比昨晚酒店包厢里的香水味,更让人容易沉入梦乡。
太极拳的招式她越练越熟,白天站久了腰酸,练上两遍“野马分鬃”
“倒卷肱”,竟舒服不少。太极剑她还没敢练,怕引人注目,只能先在脑子里过招式。
这天傍晚,她算完账正要回柴房,忽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
出去一看,只见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正围着个卖菜的老婆婆,嘴里骂骂咧咧的,
说她没交市税,要掀她的摊子。
“我这刚卖了两把青菜,哪有钱交税啊!”
老婆婆急得快哭了。
瞿青怡皱了皱眉。
她在现代见惯了商场上的明争暗斗,却见不得这种欺负老弱的场面。
她正想上前说两句,忽然想起自己现在人微言轻,贸然出头怕是要惹麻烦。
就在这时,一个官差抬脚就要踹翻菜筐。
瞿青怡几乎是下意识地冲过去,伸手一挡——用的正是太极里的“揽雀尾”,
看似轻轻一推,那官差却“哎哟”一声摔了个屁股墩。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瞿青怡自己。
她看着自己的手,没想到这公园里练的功夫,居然真能派上用场。
“你个小丫头片子敢动手?”
另一个官差怒了,撸起袖子就要上来。
“住手!”
瞿青怡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气势,“市税有明文规定,每日收入不足五百文免征,这位阿婆的菜加起来也卖不到二百文,你们凭什么收税?”
她白天记账时,碰巧见过李掌柜的完税文书,上面写得明明白白。
官差们被问得哑口无言,互相看了看,撂下句“多管闲事”,
灰溜溜地走了。
老婆婆拉着瞿青怡的手一个劲道谢,周围的摊贩也纷纷夸她勇敢。
瞿青怡心里有点热,原来靠自己的本事保护别人,是这种感觉。
回柴房的路上,她摸了摸怀里的太极图谱,忽然觉得这糙日子,
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至少她不是那个只会靠家里的
“太子爷”了,她是瞿青怡,一个能靠自己活下去的瞿青怡。
月光洒在柴房的窗台上,她摊开图谱,指尖划过
“白鹤亮翅”的剑势图。
或许,她该找个机会,把这太极剑也好好练练了。
毕竟在这陌生的世界,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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