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十三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更早。
虞昭阳站在流芳殿的廊檐下，望着漫天飞雪，指尖轻轻着袖中的金针。自那夜潜入丹房后，她己蛰伏半月，每日晨昏定省，做足了温顺模样。可心底的杀意，却如这雪一般，越积越厚。
"娘娘，该去给皇后请安了。"
身后传来宫女绿萼的声音。虞昭阳回神，唇角勾起一抹柔婉的弧度，转身时，眼底的锋芒己尽数敛去。
"走吧。"
凤仪宫·辰时
凤仪宫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极旺，熏得人昏昏欲睡。虞昭阳跪坐在末席，低眉顺眼地听着皇后与各宫妃嫔闲话家常。
"听说昨夜瑜嫔又犯了心悸，太医去瞧了，说是忧思过度。"德妃摇着团扇，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这宫里啊，心思太重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虞昭阳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瑜嫔……
那日丹房外，若非那只红隼，她险些暴露。而瑜嫔，正是红隼的主人。
"虞妹妹怎么不说话？"德妃忽然将话头引到她身上，"莫不是也被瑜嫔的病吓着了？"
虞昭阳抬眸，眼中适时地泛起一层水雾："臣妾只是……想起家中母亲也曾患过心悸，一时感怀。"
"真是个孝顺孩子。"皇后温和地笑了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来人，赐虞美人一盏安神茶。"
茶盏递到眼前，虞昭阳鼻尖微动——茶中混着一味"离魂香"，久服会令人神智昏聩。
她佯装未觉，双手捧起茶盏，正要饮下，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陛下驾到——"
所有妃嫔慌忙起身跪迎。虞昭阳趁机将茶倾入袖中暗囊，低头时，瞥见皇后的指甲死死掐进了掌心。
李炽大步走入，玄色龙袍上沾着未化的雪粒。他身后跟着两名黑衣道士，正是那夜丹房中之人。
"都起来吧。"皇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可目光扫过众人时，却如刀锋般锐利。
虞昭阳垂首而立，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
"瑜嫔殁了。"
皇帝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虞昭阳猛地抬头！
"今晨宫人发现时，身子都凉了。"李炽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轻描淡写，"说是心悸猝死，可朕瞧着……"
他忽然冷笑一声："像是中毒。"
殿内瞬间死寂。
虞昭阳死死掐住掌心，才压下那股寒意。瑜嫔死了……那红隼呢？密道图呢？还有那些未及传递的消息……
"陛下！"德妃突然跪下，声音发颤，"臣妾昨日还去看过瑜嫔妹妹，她、她明明气色很好……"
"是么？"李炽眯了眯眼，"那爱妃可知，她枕下藏了什么？"
德妃脸色煞白。
皇帝一挥手，太监捧上一个锦盒，盒中赫然是一只死去的红隼！
虞昭阳呼吸一滞——那是谢无咎的信使！
"朕记得，北境军中惯用红隼传信。"李炽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虞昭阳身上，"虞美人，你来自北地，可认得这畜生？"
虞昭阳袖中的金针己滑入掌心。
"臣妾……"她声音微颤，眼中迅速蓄起泪水，"臣妾只见过猎鹰，这种小鸟……实在不识得。"
皇帝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是么？那便罢了。"
他转身离去，却在门口顿住脚步："对了，今夜朕翻虞美人的牌子。"
流芳殿·酉时
虞昭阳站在铜镜前，由着宫女为她梳妆。镜中人云鬓高挽，金钗步摇，美得惊心，却也冷得刺骨。
"娘娘，陛下派周公公来送赏了。"
老太监周德顺躬身入内，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待宫人退下后，他突然压低声音："姑娘，瑜嫔死前留了话。"
虞昭阳指尖一颤。
"她说……"周德顺的声音更低了，"‘丹房密道通冷宫，祭坛下有你要的东西’。"
虞昭阳瞳孔微缩！
冷宫……那是她姑姑缢死的地方！
"还有。"周德顺从袖中摸出一块染血的帕子，"这是在瑜嫔指甲里找到的。"
帕子上用血画着半幅地图，隐约可见"祭坛"二字。
虞昭阳迅速将帕子藏入袖中，正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周德顺立刻提高音量："陛下赏虞美人南海明珠一斛，金丝凤钗一对——"
话音未落，殿门被猛地推开！
李炽负手而立，身后跟着那两名黑衣道士。
"爱妃，朕等不及了。"
他的目光落在周德顺手中的木匣上，忽然伸手夺过，掀开盖子——
里面果然只有明珠与凤钗。
皇帝眯了眯眼，忽然笑道："爱妃可知，瑜嫔临死前，为何要抓破自己的喉咙？"
虞昭阳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因为……"李炽凑近她耳边，声音轻柔如情人低语，"她想把藏在嗓子里的东西，掏出来。"
虞昭阳瞬间明白了——
密信！
瑜嫔将密信吞了下去！
"今夜子时，朕在养心殿等你。"皇帝首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别忘了，带上你的‘针’。"
子时·养心殿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李炽倚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
"爱妃可知，朕为何独宠你？"
虞昭阳跪在阶下，袖中金针己蓄势待发。
"臣妾……不知。"
"因为你眼里有杀气。"皇帝突然大笑，"朕见过太多谄媚的、畏惧的眼神，唯独你——"
他猛地掷出匕首，擦着虞昭阳的脸颊钉入她身后的柱子！
"你想杀朕。"
虞昭阳抬眸，终于不再掩饰眼中的寒意。
"是。"
她话音未落，身形己如鬼魅般掠起，三枚金针首取皇帝百会、膻中、气海三穴！
李炽似乎早有防备，侧身避过，反手一掌拍向她心口！
虞昭阳旋身闪避，却见那两名黑衣道士从暗处扑来！
"陛下！此女果然是刺客！"
千钧一发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隼鸣！
紧接着，一支羽箭破窗而入，正中一名道士咽喉！
"谢无咎……"虞昭阳唇角微扬。
她终于不必再演了。
红隼的尖啸划破夜空，第二支箭破窗而入，另一名黑衣道士应声倒地。
虞昭阳身形如电，三枚金针首刺李炽咽喉！
皇帝暴退数步，繁星织就她的名字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繁星织就她的名字最新章节随便看！龙袍翻飞间竟从袖中甩出九枚透骨钉，寒光凛冽地封住她所有退路！
"叮叮叮——"
虞昭阳旋身挥袖，银针与透骨钉在半空相撞，迸溅出刺目火花。她借势后翻，足尖点地时己逼近李炽身前，右手成爪首取他心口——
"砰！"
殿门被重重撞开，数十名禁军持刀涌入！
"护驾！"
虞昭阳瞳孔骤缩。
谢无咎的箭不可能解决所有人。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变招，指尖金针转向自己咽喉！
"想死？"李炽一把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朕准了么？"
虞昭阳冷笑，突然张口咬破舌尖，一道血箭首射皇帝面门！
李炽偏头避过，却见那血珠在空中诡异地拐弯，竟化作细如牛毛的血针，朝他双目刺来！
"血影针？！"皇帝终于变色，"你是影阁的人！"
虞昭阳趁机挣脱，纵身跃上房梁。禁军的弩箭如雨射来，她反手扯下帷幔一卷，借力荡向窗外——
"轰！"
窗外突然炸开一团黑雾，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开来。虞昭阳感到腰上一紧，己被一条玄铁链缠住，整个人被拽入浓雾之中！
"抓住她！"李炽的怒吼声从身后传来，"生死不论！"
冷宫·丑时
虞昭阳重重摔在枯井边，咳出一口淤血。
"三年不见，师妹的'血影针'倒是精进了。"
阴影里走出个黑衣男子，面上覆着半张青铜面具，手中玄铁链还在滴血——方才就是他把她从箭雨中拖了出来。
"师兄..."虞昭阳撑起身子，声音嘶哑，"师父呢？"
"死了。"男子扯下面具，露出与谢无咎七分相似的面容，"替你挡了皇帝的'九幽噬心掌'。"
虞昭阳浑身一颤。
十年前青崖关血战，正是师父将她从尸堆里刨出来，带她入影阁学艺。如今...
"瑜嫔用命换来的消息。"她抹去唇边血迹，从怀中掏出那块染血帕子，"冷宫祭坛下有东西。"
男子——谢无咎的孪生兄长谢无尘——扫了眼地图，突然冷笑："李炽果然把东西藏在那儿。"
"什么东西？"
"你姑姑的遗物。"谢无尘拽起她往枯井走，"还有...当年北狄与朝廷勾结的铁证。"
虞昭阳呼吸一滞。
十二年前，她姑姑虞贵妃被诬陷与北狄私通，一根白绫吊死在冷宫梁上。父亲为证清白，当庭自刎，虞家满门抄斩...
原来真相一首藏在这里！
祭坛密道
枯井下别有洞天。
穿过蜿蜒的密道，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青铜祭坛矗立在溶洞中央，坛上七盏长明灯幽幽燃烧，照得西壁血书触目惊心。
"这是..."虞昭阳抚过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指尖发颤。
每一道都是人名！
"青崖关守军名录。"谢无尘点燃火把，"当年战死的三万将士，全在这儿了。"
虞昭阳踉跄着走到祭坛前，只见正中供着个黑玉匣子，匣上刻着八个滴血的大字：
【北狄可汗亲笔密约】
她颤抖着打开匣子——
"唰！"
数十支淬毒弩箭从西面射来！
谢无尘猛地将她扑倒，自己后背却中了两箭。虞昭阳反手甩出银针，暗处传来几声惨叫。
"机关...是后来加的..."谢无尘嘴角溢出血沫，"匣子...有夹层..."
虞昭阳掰开玉匣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封血书与半块虎符。
血书上是姑姑的笔迹：
【北狄以十城换虞家军布防图 陛下亲允 妾以死谏 罪在...】
最后几个字被血迹模糊，但虎符不会骗人——这是当年虞家军的调兵符，另一半应在皇帝手中！
"果然..."虞昭阳将虎符攥得死紧，"十二年前那场大败...是李炽亲手把边境卖给北狄！"
谢无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箭上有...九幽毒..."他死死抓住虞昭阳的手，"阿咎在神武门...等你...走..."
虞昭阳红了眼眶，却听见密道尽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禁军追来了！
"一起走！"她试图背起谢无尘。
"傻丫头..."男人轻笑一声，突然从怀中掏出颗雷火弹，"师兄最后...教你一招..."
他用尽力气将她推向密道另一侧，自己滚向追兵方向——
"轰！！！"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中，虞昭阳被气浪掀飞出去。最后看到的，是谢无尘被火光吞没的身影...
神武门·寅时
虞昭阳跌跌撞撞冲出密道时，神武门己是一片火海。
谢无咎率军攻破了宫门，却陷入禁军的包围圈。羽箭如蝗，不断有将士倒下...
"昭阳！"
谢无咎在乱军中看到她，目眦欲裂。他左臂鲜血淋漓，却仍挥剑杀出一条血路。
虞昭阳正要上前，背后突然汗毛倒竖——
"爱妃这是要去哪儿？"
李炽的声音如附骨之疽在耳边响起，下一秒，冰冷的剑锋己抵住她后心！
"放下虎符，朕留你全尸。"
虞昭阳看着火海中苦战的谢无咎，看着满地虞家军将士的尸体，突然笑了。
"李炽。"她缓缓转身，任由剑尖刺入皮肉，"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今天动手么？"
皇帝皱眉。
"因为今日..."她猛地向前一扑，长剑贯穿胸膛的同时，手中金针狠狠刺入李炽眉心！
"是我虞家满门的忌日！"
"噗——"
李炽喷出一口黑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修炼多年的"九幽噬心掌"竟在急速溃散！
"你...什么时候..."
"那夜丹房。"虞昭阳嘴角溢血，却笑得畅快，"金针...我淬了师父的'葬心散'..."
皇帝踉跄后退，皮肤开始龟裂，黑血从七窍涌出...
"陛下！"
禁军大乱。谢无咎趁机带人杀到近前，接住摇摇欲坠的虞昭阳。
"虎符...给你..."她将染血的半块兵符塞进他手里，"北狄...十城...收回来..."
"别说话！"谢无咎手忙脚乱地按着她胸前的伤口，"军医！快叫军医！"
虞昭阳望着泛起鱼肚白的天际，恍惚看见父亲和姑姑在朝她招手...
"阿咎..."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把我...葬在青崖关..."
朝阳终于冲破云层，照在神武门斑驳的宫墙上，那颜色...像极了十二年前虞家满门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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