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轨道车刚驶过，扬起一阵细尘。沈砚绝站在监视器旁，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听张导念叨陆知野要改戏时，眉峰挑了挑 —— 演员主动要求改戏，还是涉及核心冲突的重场戏，少见。
“她人呢？” 沈砚绝掸了掸裤脚的灰，声音里带着刚从家里出来的松弛，却掩不住编剧的审慎。
“在那边候场呢。” 张导指了指布景旁的阴影处，陆知野正背对着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剧本，指尖在某一页反复。
沈砚绝走过去时，她正好转过身，眼底还带着戏里的冷意，看见他，愣了愣，下意识往身后的布景板退了半步，像只受惊的兽。
“听说你要改戏？” 沈砚绝开门见山，目光落在她攥着剧本的手上 —— 指节泛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陆知野深吸一口气，把剧本摊开在他面前，指着 “哑巴女被村霸霸凌” 那场戏，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坚定：“我想加个背景 —— 哑巴女当时己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沈砚绝的目光在剧本上顿了顿。这场戏是全片的转折点，哑巴女的沉默与反抗，是推动后续司法介入的关键。加怀孕背景，意味着冲突会更尖锐，也更残忍。
“理由。” 他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审视。
“突出恶。” 陆知野的指尖点在 “村霸” 两个字上，“村霸不仅施暴，还在她怀着孩子的时候施暴，这不是简单的霸凌，是往死里糟践人。” 她顿了顿，喉结滚了滚，像是想起了什么，“还要加两个细节 —— 反抗时她突然孕吐，村霸发现她怀孕后，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逼她主动就范。”
旁边的张导凑过来，看着剧本皱起眉：“小陆，这尺度…… 会不会太大了？审查那边不好过。”
“不大。” 陆知野立刻反驳，眼睛亮得惊人，“正因为残忍，才更能让观众记住。哑巴女护住肚子的动作，孕吐时的狼狈，还有为了孩子不得不低头的屈辱 —— 这些细节能让角色立起来，层次感强了，观众才会共情。”
沈砚绝没说话，指尖在剧本上敲了敲。他忽然想起陆知野前几天在化妆间说的 “晕车药”，又看了看她此刻眼底那股近乎偏执的认真，心里莫名划过一丝异样，却没深究。
“试一场。” 他最终点头，“按你的想法调整台词和调度，张导掌镜。”
布景很快搭好，破旧的土坯房里，光线昏暗。陆知野穿着戏服，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一走进镜头，眼神瞬间变了 —— 那是种混杂着恐惧、倔强，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的眼神。
“开始！”
村霸踹门进来时，陆知野饰演的哑巴女先是往墙角缩，双手下意识护住小腹，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村霸扯她头发时，她突然捂住嘴，转身对着墙角剧烈干呕，胃里的抽搐真实得让监视器后的张导都皱了眉。
“哟，还怀了种？” 村霸的演员狞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肚子。
陆知野猛地拍开他的手，眼里迸出泪，却死死咬着唇没发出声音。她后退几步，撞到桌角，手在桌上胡乱摸索，抓起半截铅笔，在地上飞快地写 ——“别碰肚子”。
村霸一脚踩住她的手，笑得更狠：“不碰？那你自己乖乖的，不然……” 他作势要踹向她的小腹。
陆知野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看着地上的字被踩花，看着村霸眼里的恶意，慢慢松开了攥着铅笔的手。几秒钟的沉默后，她缓缓蹲下身，手指在地上重新写，笔尖抖得厉害 ——
“那你轻点，别伤着孩子。”
最后一个字写完，她的肩膀彻底垮了，头抵着地面，眼泪砸在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没有嘶吼，没有挣扎，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妥协，却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戳人心。
“卡！” 张导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激动，他摘下耳机，快步走过去，拍着陆知野的肩膀，“太棒了！小陆，你这情绪太到位了！”
他指着监视器里的回放：“你看你护住小腹的动作，不是刻意的，是本能！孕吐那段，脸都白了，真实得像刚从鬼门关走一趟！最后写那句话的时候，手在抖，眼泪掉得无声无息 —— 这才是哑巴女啊！有软肋，有挣扎，不是硬邦邦的受害者！”
陆知野站在原地，还没从戏里抽出来，脸上的泪痕未干，手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刚才演戏时，那些护住肚子的动作，那些因为 “孕吐” 而发颤的呼吸，几乎是本能反应 —— 她甚至不用演，身体记得所有细节。
沈砚绝站在阴影里，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指尖无意识地着烟盒。陆知野的表演确实脱胎换骨，那种对 “保护孩子” 的执念，真实得让他心惊。他忽然想起她前几天说的 “晕车药”，又看了看她此刻下意识护着小腹的动作，心里那点异样再次冒了出来。
“改得好。” 他走过去，语气平静，却带着编剧的认可，“就按这个版本拍。”
陆知野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即又被骄傲取代：“我就说这样更好。”
沈砚绝没再说话，转身走向张导讨论后续调度。阳光穿过布景板的缝隙照进来，落在陆知野的手上，她轻轻按了按小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她知道，刚才那场戏，她不是演的。
而这份真实，终将成为她最锋利的武器。
晚餐的盒饭还冒着热气，陆知野扒了两口白饭就没了胃口，胃里那股熟悉的恶心劲又上来了。沈砚绝坐在她对面，把自己盒饭里的青菜夹给她，忽然开口：“晚上在房间等我。”
陆知野手里的筷子 “啪” 地掉在桌上，脸色瞬间白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你别来！我身体不舒服……” 声音发颤，眼底的慌乱藏不住 —— 她怕他带着医生来，怕他拿出那份她早就签好的 “保密协议” 逼她画押。
沈砚绝抬眼，目光落在她下意识护住小腹的手上，语气放柔了些：“放心，不碰你。就聊聊剧本，还有你的未来。”
夜幕降临时，陆知野的房间灯开得很亮，她坐在床边，手指绞着床单，首到门铃响起，看见沈砚绝身后跟着琳达，才稍微松了口气。
琳达熟稔地拉开套间客厅的沙发坐下，冲他们扬了扬下巴：“你们聊，我在这儿守着，保准明天没绯闻。”
房门关上的瞬间，陆知野的背又绷紧了。沈砚绝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没绕弯子，首接问：“知野，你是不是怀孕了？我的？”
“当然是你的！” 陆知野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被戳穿的慌乱，随即又梗着脖子补充，“你别想让我打掉他，我自己能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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