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钢水冷却后，古斯塔夫干了一件更疯狂的事。
他把钢锭搬进了英格丽的工业母机车间，用锉刀在钢锭上刻下一行字：
【Made by ese Hands，1875.10.12】
然后指着这行字，对李存义说：“现在，用你们的钢，造你们的车床。”
英格丽正在擦拭她的宝贝机器，闻言手一抖，酒精棉球掉在地上：“古斯塔夫，你疯了？我们没有德国轴承，没有英国齿轮，连一颗标准螺丝都没有！”
古斯塔夫把拿破仑放在钢锭上，黑猫优雅地走过那行字，留下一串梅花脚印：“小姐，最好的车床，不是用零件堆出来的，是用脑子想出来的。”
他拿起粉笔，在水泥地上画了个奇怪的图形——像把步枪的枪机，却带着蒸汽机的活塞。
“这叫‘联动式刀架’。”他用德语夹杂中文解释，“一个工人，同时控制三个方向的车刀。比英国人的‘惠特沃斯’快三倍。”
李存义蹲下，指尖划过粉笔线：“需要多久？”
“给我三天，给你一台能车出轴承的车床。”
“代价？”
“玛蒂尔德小姐，得教我唱《茉莉花》。”
玛蒂尔德正倚在门框上抽烟，闻言笑得花枝乱颤：“德国人，你想学中国情歌？”
“我想学，怎么用一首歌，让女人心软。”
——
第一天，古斯塔夫带着本土工匠，用钢锭车出了第一台车床的床身。
没有龙门刨，他们用人力推着钢锭在砂轮上磨；没有精密测量仪，他们用英格丽从瑞士带来的精密卡尺，每量一次都要对着煤油灯看半天。
老窑工王铁头负责铸造变速箱壳体，他把铁水倒进砂型时，突然说：“洋人，这壳子，像不像我老家腌咸菜的坛子？”
古斯塔夫大笑：“对！但坛子腌咸菜，这坛子，腌时间。”
——
第二天，关键部件——主轴。
英格丽用工业母机，把钢锭车成一根光洁如镜的主轴，误差不超过一根头发丝的十分之一。
但轴承成了难题。他们没有滚珠轴承，只能用青铜套代替。
古斯塔夫盯着青铜套看了半天，突然把拿破仑抱过来，用猫爪在青铜套上按出几个小坑：“看！这就是润滑槽！”
英格丽哭笑不得：“你让猫设计轴承？”
“猫知道，哪里需要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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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组装。
当所有零件摆在水泥地上时，本土工匠们突然安静了。
这些零件，每一个都是他们亲手做的。没有洋人的图纸，没有洋人的工具，只有汗水、智慧和古斯塔夫疯子般的坚持。
组装开始。
古斯塔夫像指挥交响乐一样，喊着德语口令：“Links！Rechts！Drehen！”
工匠们听不懂，但能看懂他的手势。王铁头负责装变速箱，他把齿轮装进去时，突然说：“洋人，这齿轮，转起来像不像磨盘？”
“对！”古斯塔夫拍他肩膀，“但磨盘磨麦子，这磨盘，磨未来。”
——
下午三点，第一台国产车床，终于运转起来。
当主轴开始旋转时，发出轻微的嗡鸣，像巨兽的心跳。
古斯塔夫把一块钢料夹上去，按下进刀手柄。
钢屑像银色的雪花，纷纷扬扬。
英格丽用卡尺测量车好的零件，声音发颤：“精度……比德国进口车床还高0.01毫米！”
李存义蹲在车床前，指尖划过光洁的加工面。那上面，倒映着他自己的脸。
“现在。”他低声说，“我们有了自己的牙齿。”
——
当天傍晚，消息像野火一样传遍浦东。
江南制造局的工程师们跑来围观，当他们看见国产车床车出的轴承时，集体沉默了。
一个老工程师摸着轴承，突然哭了：“西十年……我们造了西十年洋枪洋炮，第一次……第一次用自己的车床，造自己的零件！”
古斯塔夫站在车床旁，抱着拿破仑，醉醺醺地唱《茉莉花》。唱到高音部分，黑猫突然跳到车床上，对着旋转的主轴伸爪子。
“看！”古斯塔夫大笑，“连猫都知道，这是好车床！”
——
晚上，李存义把第一台车床运到临时试验场。
他们用这台车床，车出了第二台车床的所有零件。
当第二台车床开始运转时，整个工地都沸腾了。
王铁头把帽子扔上天：“祖宗哎！一台生两台，两台生西台！这是要下崽啊！”
古斯塔夫把茅台递给李存义：“东方人，你欠我的，不是一首歌。”
“那是什么？”
“是一座工厂。”他抬头，蓝眼睛亮得吓人，“一座，能造出车床的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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