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西头的药铺门口，挂着块褪色的“济世堂”木匾，风一吹就吱呀作响。凌薇站在对面的墙角，看着药铺里那个熟悉的身影，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下。
沈砚正站在柜台前，背对着她，手里拿着张药方，声音不高不低地跟坐堂的老大夫说着什么。他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长衫，袖口磨破了边，却依旧挺拔，连指尖捏着药方的姿势都透着股说不出的端正，与这萧条的镇子格格不入。
春桃在旁边扯了扯凌薇的衣角，小声问：“是沈先生，咱要过去吗？”
“等等。”凌薇没动。她今天来镇上，是想把空间里那几瓶快过期的青霉素处理掉——这东西在末世是救命药，在现在却太扎眼，与其留在空间里浪费，不如换点实在的情报。她本想找个贩子私下交易，没成想会在药铺撞见沈砚。
这书生，总在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片刻后，沈砚拿着包好的药出来了。他刚转身，就对上了凌薇的目光，倒没什么惊讶，只是微微颔首，像在打招呼。
凌薇走过去，开门见山：“沈先生也来抓药？”
“嗯，调理身子的。”沈砚晃了晃手里的药包，目光落在凌薇的背篓上。背篓用粗布盖着，隐约能看出里面不是草药，倒像是些规整的小盒子。他嘴角弯了弯，“凌姑娘今天没采草药？”
“换了点别的。”凌薇掀起布角，露出里面几瓶用黑布裹着的青霉素，“沈先生见多识广，知道这东西能换什么？”
沈砚的目光在药瓶上顿了顿，眼神深了些。他自然认得这是盘尼西林，这年头金贵得很，黑市上能换半头牛，寻常药铺根本见不到。这丫头，总能拿出些让人意外的东西。
“想换什么？”沈砚反问，语气平静无波。
“消息。”凌薇盯着他的眼睛，“我想知道，县里最近会不会来人？还有，邻县的蝗灾，是不是真的要蔓延过来了？”
这两个问题，是她最关心的。村里刚有点起色，要是被上面的人盯上，或者蝗灾真的来了，之前的努力可能全白费。
沈砚沉默了片刻，道：“县里确实要来人，下月初，说是检查‘生产自救’情况，带队的是李干事，贪财，爱占小便宜。”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蝗灾，邻县己经控制住了，但北边几个村子遭了灾，不少人往南边逃，估计过阵子会到咱们这边。”
信息量不小。凌薇心里盘算着，李干事贪财，那提前准备点“见面礼”就行；流民过来才是麻烦，怕就怕混进些不怀好意的。
“这些消息，值几瓶？”凌薇问。
沈砚却摇了摇头，指了指她背篓里的药：“我不要这个。”他从怀里掏出张折叠的纸，递过来，“我知道杏花村缺种子，这是我托人弄到的谷种，抗旱的。我用这个，换你一瓶药。”
凌薇接过纸，展开一看，上面是张简易的种子说明，字迹遒劲有力，不像寻常文书的笔迹。她挑眉：“沈先生倒是消息灵通，知道我们缺种子。”
“你们村的人，最近总往山里跑，不是打猎就是找能吃的，我猜的。”沈砚说得轻描淡写，眼神却带着点探究，“何况，凌姑娘能带人打猎，自然也想种点什么，总不能一首靠山吃饭。”
这书生，心思倒是细。凌薇没再多问，从背篓里拿出一瓶青霉素，放在他手里：“成交。”
沈砚接过药，小心地揣进怀里，又把那包谷种递过来：“这谷种是新培育的，产量比普通谷种高两成，就是得早点下种，过了霜降就不好活了。”
“谢了。”凌薇接过谷种，塞进背篓深处。这东西比青霉素实用多了，刚好能在空间育苗，等时机成熟就种到村后的坡地里。
两人站在药铺门口，秋风卷着落叶飘过脚边，一时没人说话。
还是沈砚先开了口：“流民过来时，最好让村里的人警醒些。听说有伙人混在流民里，专挑富点的村子下手，前几天邻村的王家庄，就被偷了不少粮食。”
凌薇点头：“我知道了。”她看着沈砚，“沈先生好像对这些事很清楚？”
沈砚笑了笑，没首接回答，只道：“我在镇上住得久了，消息灵通些罢了。”他顿了顿，忽然问，“你们打猎队，最近是不是常在黑风口一带活动？”
“是。”凌薇警惕起来，“怎么了？”
“那里最近不太平。”沈砚的声音压低了些，“前几天有山匪在那一带出没，抢了过路的商队，你们要是去，多带点人。”
山匪？凌薇心里一凛。她倒是没遇到过，看来得让石头他们多加小心。
“谢沈先生提醒。”这次，她的语气真诚了些。
沈砚没再说什么，只是道：“我先回去了。”转身时，又补充了句，“李干事那边，要是应付不来，可以找我。”
凌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里捏着那包谷种，心里有些复杂。这沈砚，身份绝对不简单。一个下放的书生，怎么会有渠道弄到新谷种？怎么会知道山匪和流民的动静？甚至连县里来的人是谁、性子如何都清楚？
但不可否认，他给的消息很有用。
“薇姐，这人……”春桃看着沈砚走远的方向，有点担心。
“是个聪明人。”凌薇收起思绪，背起背篓，“走吧，回家。”
回去的路上，凌薇把沈砚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下月初要应付李干事，得提前准备点“古董”（空间里的小玩意儿）；流民要来，得让护村队提前巡逻；黑风口有山匪，以后打猎得绕着走，或者……干脆端了他们的老巢，省得麻烦。
至于那包谷种，得赶紧放进空间育苗。
夕阳把山路染成金红色，凌薇的脚步比来时快了些。她忽然觉得，这灾荒年，除了自己手里的刀和空间，或许……也不是不能有个“信息源”。
只要对方别打她的主意，互相利用，也不是不行。
她摸了摸背篓里的谷种，指尖传来纸包的粗糙感，心里却莫名踏实了些。这世道，多个人脉，就多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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