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的土坯房里，烟袋锅子的味道混着霉味，在不大的空间里打旋。王支书刚在油灯下写完汇报，就被门口咋咋呼呼的声音惊得抬起头——刘二婶一手叉腰，一手拍着门框，嗓门亮得能掀了屋顶。
“王支书！您可得给我做主啊！”刘二婶一进门就往地上坐，要不是王支书眼疾手快拉住，她那身打满补丁的棉袄就得沾层灰，“那凌薇丫头，太不像话了！借着组队打猎的由头，把好处都往自己兜里揣，还偏着春桃那孤女，我们家柱子干得不比谁少，凭啥分的肉比石头家少一半？”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水里，正在屋里烤火的几个村民都抬起头。刘二婶的儿子柱子在打猎队里，平时不算最卖力，但也不算偷懒，这阵子靠着分的肉和工钱，刘二婶的咳嗽都轻了些，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王支书皱着眉，磕了磕烟袋锅：“二婶，话可不能乱说。薇丫头分东西向来按张大叔记的账来，多劳多得，没听说过骗谁啊。”
“咋没偏？”刘二婶梗着脖子，唾沫星子飞了一地，“就昨天！石头分了半扇野猪肉，我们家柱子就分了三斤！春桃一个丫头片子，啥重活没干，也分了两斤！这不就是偏心眼子吗？我看她就是看我们家老实，好欺负！”
她越说越激动，索性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开始抹眼泪：“我家柱子天天在山里冻着，手都裂了口子，就盼着多分点肉补补，结果呢？全让那丫头给了外人！王支书，您可得为我们这些苦哈哈做主啊！”
屋里的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人觉得刘二婶说得有点道理，毕竟石头和春桃跟凌薇走得近；也有人皱着眉——昨天分肉时，张大叔拿着账本念了每个人的出力，石头打了头猎，得三成，柱子负责抬货，得一成五，春桃跟着采了不少草药，算半成，明明是按规矩来的。
正吵着，门帘被掀开，凌薇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春桃和石头。凌薇刚从山里回来，脸上还带着点风霜，眼神冷飕飕地扫过刘二婶：“我当是谁在这儿哭丧，原来是二婶。怎么，分的肉不够您塞牙缝？”
刘二婶见正主来了，哭声更大了：“凌薇！你还有脸来！你说说，凭啥石头分那么多？凭啥春桃也有份？是不是看我们家柱子好欺负？”
“凭啥？”凌薇冷笑一声，走到屋中央，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扔在桌上——里面是张大叔记的账，密密麻麻写着每个人的出勤和分工，“自己看。昨天石头打了头野猪，三百多斤，主猎拿三成，该他的。柱子抬了两趟货，算两个工，拿一成五。春桃采的草药换了盐，顶半个工，拿半成。哪条不合规矩？”
她指着账本上的字，声音清亮：“张大叔的字，村里老人都认识，要不要请李大爷来念念？看看是不是我骗了谁？”
刘二婶的脸白了白，她根本不认字，哪敢让别人念？可嘴上还硬：“那、那也不能差这么多！石头不就打了一枪吗？抬货的才辛苦！”
“打一枪？”石头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却带着股劲儿，“那野猪扑过来时，你儿子躲在树后，是我按住的猪脑袋，凌薇补的刀。要是我没按住，现在躺那儿的可能就是你儿子。”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点头。昨天确实险，那野猪疯了似的撞人，柱子吓得腿软，还是石头冲上去抱住了猪脖子，才没出人命。
春桃也小声说：“二婶，昨天我采的草药换了三斤盐，都交给张大叔分了，您家也分到了半两呢。”
刘二婶被堵得说不出话，眼珠一转，又把矛头指向春桃：“你个孤女，跟着凑啥热闹？要不是凌薇护着你，你能有肉吃？”
“我护着她怎么了？”凌薇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刘二婶，“春桃每天天不亮就进山采草药，手上被刺扎得全是口子，换来的盐够全村老少吃半个月。她拿半成肉，委屈她了？倒是你，天天在家烤火，啥活不干，就等着儿子拿东西回来，现在倒嫌少了？”
她顿了顿，语气更冷：“前阵子你咳嗽得首不起腰，是谁让春桃给你送的止咳草药？是谁让柱子在腊肉坊帮忙，能领双倍工钱给你抓药？现在日子刚好过点，就忘了谁帮你的？”
刘二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起自己咳得快断气时，确实是春桃送来了草药，柱子能进腊肉坊，也是凌薇点的头。这些事她都记着，就是刚才被贪心冲昏了头。
“我……我……”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凌薇看着她，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硬气：“二婶，我凌薇做事，向来一碗水端平。出力多的多拿，偷懒的少拿，谁也别想占便宜。柱子要是觉得委屈，明天起不用去打猎队了，在家陪你烤火，看能不能烤出肉来。”
这话戳中了刘二婶的软肋。柱子在打猎队的工钱和分的肉，是家里的顶梁柱，她哪敢让儿子退队？
“不、不用……”刘二婶慌忙摆手，脸上挤出点笑，“薇丫头，是、是我老糊涂了，记错了……柱子分的够多了，够多了……”
“知道就好。”凌薇收起账本，“以后要是再胡咧咧，别怪我把柱子从队里踢出去。到时候别说肉，连野菜汤都喝不上，可别再来找我哭。”
刘二婶讪讪地站起来，灰溜溜地往外走，路过门口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引得屋里人一阵低笑。
王支书看着凌薇，眼里满是欣慰：“薇丫头，还是你有办法。”
凌薇没接话，只是对屋里的村民说：“都记好了，打猎队的规矩，谁也破不了。想多拿，就多干活。要是觉得不公平，现在就可以走，没人拦着。”
村民们连忙点头，看向凌薇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这丫头不仅身手好，脑子也清楚，谁也别想在她面前耍小聪明。
春桃看着凌薇的背影，心里暖暖的。刚才她还怕凌薇会为难，没想到几句话就把刘二婶怼得没脾气。
石头也站在一旁，看着凌薇，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佩服。他就知道，这丫头总能把事处理得明明白白。
屋外的风还在刮，但村委会里的气氛却亮堂了不少。凌薇拍了拍春桃的肩膀：“走，回家，今晚炖野猪肉。”
春桃笑着点头，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她知道，跟着凌薇，日子只会越来越好，那些想占便宜的，永远也别想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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