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后的晒谷场还堆着金灿灿的玉米垛，晚风拂过，扬起细碎的糠皮，带着股清甜的谷香。春桃蹲在最后一个玉米垛旁，正把散落的玉米粒捡进竹篮，指尖被粗糙的玉米皮划得发红，却没在意——她在等石头。
下午收工时，石头突然塞给她个布包，瓮声瓮气地说“晚饭后，晒谷场见”，说完就红着脸跑了，像被狼撵似的。春桃捏着那个温热的布包，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首跳。布包里是双布鞋，针脚算不上细密，却纳得实实的，鞋面上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雏菊——是她上次教石头绣花时，他说“要给心上人绣一朵”的那种。
“春桃。”
石头的声音从玉米垛后传来，带着点发颤。春桃猛地站起来，手里的竹篮“哐当”掉在地上，玉米粒滚了一地。她抬头看见石头站在月光里，穿着件新浆洗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攥着束野菊花，花瓣上的露水在月光下闪着光。
“你来了。”石头往前走了两步，脚踢到地上的玉米粒，差点绊倒，引得春桃“噗嗤”笑出了声。这一笑，倒把石头的紧张笑散了些，他挠了挠头，把野菊花递过去，“给你的，下午在山脚下采的，还带着香呢。”
春桃接过花，指尖触到他粗糙的掌心，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来，脸颊腾地红了，连耳根都烧得厉害。野菊花的清香混着谷香，在两人之间弥漫，倒比平日里更浓了些。
“那鞋……你穿着合脚不？”石头没敢看她，眼睛盯着地上的玉米垛，声音比蚊子还小，“我娘说，鞋要合脚才好走路……”
“合脚。”春桃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针脚也密，比我自己纳的还好。”
石头的眼睛亮了亮，忽然鼓起勇气，往前迈了一大步，站在她面前。月光照亮他黝黑的脸庞，平时总是带着憨笑的嘴角此刻抿得紧紧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藏着两颗星星。
“春桃，”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还有点抖，却字字清晰，“我知道我嘴笨，不会说啥好听的。但我想跟你说，我……我喜欢你。”
春桃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手里的野菊花差点掉在地上。她想抬头看他，又怕撞进他滚烫的眼神里，只能把脸埋得更低，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通红的脸颊。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石头看着她发红的耳垂，心里有点发慌，赶紧往下说，“你会绣花，会种菜，还识字。我就只会打猎、扛木头，身上还有股子汗味……”
“不是的！”春桃猛地抬头，声音带着点急，“石头哥你很厉害！你猎到过大野猪，你护着村里的人，你……你很好。”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啥，脸颊更红了，像抹了层胭脂。石头也愣了，随即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笑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那……那你愿意不？”他搓着手，眼里满是期待，“愿意……愿意跟我搭个伙过日子不？我会好好打猎，给你攒粮食；我会学着种菜，帮你浇水；你要是累了，我给你捶背；谁要是欺负你，我第一个冲上去……”
他越说越急，像是怕晚说一秒，努力奋斗的小萌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春桃就会跑掉似的。春桃听着他朴实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烘烘的。她想起石头背她过河时稳稳的肩膀，想起他把最肥的野猪肉留给她时的憨笑，想起他练护村队招式时认真的模样……这些画面在眼前晃过，让她忍不住笑了。
“你笑啥？”石头有点慌了。
“我没笑啥。”春桃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月光下，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像含着露水，“我愿意。”
三个字轻轻巧巧，却像块石头投进石头的心湖，荡起圈圈涟漪。石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攥紧拳头，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又怕吓着她，只能使劲憋着，脸涨得通红。
“那……那我以后就喊你春桃了？”他傻愣愣地问。
“以前不也这么喊吗？”春桃被他逗笑了，心里的羞涩渐渐散了，多了些甜甜的暖意。
两人站在玉米垛旁，谁都没再说话，却觉得空气里都是甜的。晚风拂过，玉米叶“沙沙”作响，像在替他们害羞；野菊花的清香缠着谷香，丝丝缕缕钻进心里，挠得人痒痒的。
过了好一会儿，石头才想起啥似的，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过去：“给，你上次说想吃的糖糕，我托镇上供销社的王姐买的。”
春桃接过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糖糕，心里也跟着暖起来。她拿出一块，递到石头嘴边：“你也吃。”
石头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甜。他看着春桃抿着糖糕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忽然觉得，这辈子猎到再大的野猪，都不如此刻心里的踏实。
月亮越升越高，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依偎在一起，像幅温柔的画。春桃把野菊花插进竹篮，捡起地上的玉米粒，石头赶紧蹲下来帮忙，两人的手时不时碰到一起，又像触电似的分开，引得彼此一阵偷笑。
“天晚了，我送你回家。”石头拎起竹篮，里面的玉米粒沉甸甸的，却没他心里的情意重。
“嗯。”春桃跟在他身后，踩着月光往家走。两人的脚步不快，却很默契，像早就走了千百遍似的。
路过老槐树时，石头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说：“春桃，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
春桃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她知道，石头哥说的“好”，不是花言巧语，是扛着猎物时稳稳的肩膀，是纳鞋底时笨拙却认真的针脚，是像山一样可靠的踏实。
这个秋天，玉米垛堆得高高的，野菊花开得艳艳的，晒谷场的月光下，藏着两个年轻人最纯粹的心意。没有轰轰烈烈，只有细水长流的欢喜，像刚出锅的糖糕，甜得朴实，暖得真切。
而那朵歪歪扭扭的小雏菊，开在布鞋上，也开在了两个人的心里，带着点羞涩，却透着股挡不住的生机，像在预示着，往后的日子，会像这秋收的田野一样，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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