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破布，沉沉压在杏花村的屋顶上。
后半夜的风尤其凉，卷着枯草碎屑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凌薇没睡，靠在炕头，手里着那把军用匕首——她从空间里取出来的，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格外清醒。
经历过末世的人，很少有能睡安稳的。黑暗里总藏着太多未知，可能是丧尸，也可能是……人心。
“吱呀——”
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响动，从院门口传来。
凌薇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呼吸下意识地放缓。
不是风。是有人在撬门，动作很轻，显然是个惯犯，或者说，是个怕被发现的“新手”。
她悄无声息地滑下炕，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像只夜行的猫。凌父凌母睡得很沉，大概是白天吃得太饱，又或是连日来的紧绷终于松懈，呼噜声均匀起伏。
凌薇没惊动他们，握紧匕首，贴着墙根往门口挪。
院门外的动静还在继续，“咔哒”一声轻响后，是门轴转动的“咿呀”声——那人撬开了门闩。
脚步声很轻，踩在院子的泥地上，带着点犹豫，慢慢往正屋这边靠近。
凌薇屏住呼吸，侧耳听着。只有一个人，脚步虚浮，不像是壮劳力，倒像是个体弱的。
她轻轻拉开门栓，就在对方伸手要推房门的瞬间，猛地将门拉开！
门外的人影显然没料到里面的人醒着，吓得“啊”一声低呼，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一缕，刚好照在那人脸上。
是个女孩，看起来比凌薇还小几岁，也就十三西岁的样子，穿着件不合身的宽大旧褂子，洗得发灰，袖口磨得破烂。她头发枯黄，脸上沾着泥污，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此刻正瞪得圆圆的，满是惊恐，像只被抓住的幼鹿。
女孩手里还攥着块石头，大概是打算用来砸窗，或是被发现时自卫的。
“你是谁？”凌薇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刀尖隐隐对着女孩。
女孩被那眼神和亮闪闪的刀光吓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
“偷东西？”凌薇往前逼近一步。
女孩“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压抑着的、带着绝望的呜咽：“我不是贼……我真的不是……我弟弟快饿死了……我就想、就想看看你家有没有剩下的野菜……”
她的声音又轻又急，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凌薇盯着她，没说话。
末世里，她见多了用眼泪和示弱当武器的人。为了半块饼干，有人能跪下来喊祖宗，转脸就捅你一刀。眼泪这东西，在生存面前最不值钱。
但这女孩眼里的恐惧，似乎掺了点别的东西——是绝望，是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不像装的。
“你是哪家的？”凌薇问，语气缓和了些，但手里的匕首没放下。
“我、我不是村里的……”女孩抽噎着，“我是从南边逃荒来的，爹娘都没了，就剩我和弟弟……我们藏在村西头的破庙里……”
逃荒来的？破庙？
凌薇想起白天分肉时，好像听村里人提过一句，说村西头那座荒废的土地庙里，最近似乎有动静，像是藏了人，但谁也没当回事——这年头，逃荒的太多了，能活着就不错，哪有精力管别人。
她看着女孩冻得发紫的嘴唇和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腕，心里微动。这女孩的年纪，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灾荒年：重生大佬带村飞 放在末世，大概还在为了一块压缩饼干跟在别人身后摇尾乞怜。
“想偷什么？”凌薇又问，目光落在女孩空着的另一只手上——那里干干净净，没有泥垢，不像是打算翻箱倒柜的样子。
“我、我听说你家分了肉……”女孩的声音更低了，头埋得快碰到胸口，“我就想……哪怕是点骨头渣也行……我弟弟发着烧，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说到“弟弟”，她的声音里带上了点哀求，眼泪掉得更凶了：“求你了……别送我去公社……我弟弟不能没人管……”
这年头，抓贼是要送公社的，尤其是外来的逃荒者，一旦被当成“盲流”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凌薇沉默了片刻。
她不是圣母，末世十年教会她的第一准则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看着眼前这女孩，她没来由地想起末世时，那个总跟在她身后、喊她“薇姐”的小姑娘——也是这么小，也是这么瘦，最后却为了半块面包，被丧尸撕碎了。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起来。”凌薇收回匕首，插回腰间。
女孩愣住了，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别趴在地上，冷。”凌薇转身往灶房走，“要吃的？有，但不是白给的。”
女孩连忙爬起来，踉跄着跟在她身后，眼睛里带着点茫然和小心翼翼的希冀。
灶房里还剩着下午没吃完的野菜粥，凌薇找了个粗瓷碗，盛了满满一碗，又从空间里摸出两个窝窝头——是她傍晚新做的玉米窝头，还带着点温度。
“拿着。”她把碗和窝窝头递给女孩。
女孩看着碗里稠乎乎的粥和结实的窝窝头，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她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东西时，指尖烫得缩了一下，却死死攥着，生怕这是一场梦。
“谢、谢谢你……”她哽咽着，眼泪又下来了，这次却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我、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我会挖野菜，会缝补……我什么都能干！”
凌薇看着她，淡淡道：“记住你说的话。明天天亮，到这儿来干活。劈柴、挑水，干多少活，换多少吃的。想让你弟弟活下去，就自己挣。”
女孩用力点头，脑袋点得像捣蒜，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往下淌，却笑得露出了点牙齿：“嗯！我一定来！谢谢你……谢谢你！”
她捧着碗和窝窝头，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到了门口，又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飞快地跑出院子，脚步轻快得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凌薇站在灶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手里还残留着碗沿的温度。
她关上门，重新插好门栓。
夜盗者……是个走投无路的孤女。
算不上贼，只是个为了活下去，赌上一切的可怜人。
凌薇回到炕边，却没再躺下。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炕沿。
这饥荒年代，像这样的孤女孤孩，恐怕还有很多。
是像末世那样，视而不见，甚至为了自保而驱逐？还是……
她想起那女孩眼里的光，在说“弟弟不能没人管”时，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她在末世里很少见到的东西——不是为了自己活下去的贪婪，而是为了别人的、哪怕微弱的希望。
凌薇嗤笑一声，收回目光。
想这些干什么。
她只要顾好自己和这对便宜爹娘就够了。
至于那个女孩……
明天来了再说。
要是敢耍花样，她不介意让这杏花村的夜色，再添点别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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