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凌薇家的院门就被轻轻敲响了，“笃笃笃”，声音怯生生的，带着点试探。
凌薇刚把锅里的玉米粥熬得冒泡，闻声挑了挑眉——倒是比她预想的来得早。
“进来吧，门没栓。”她扬声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昨天那个女孩低着头走进来，怀里还抱着捆枯柴，大概是路上捡的。她洗了脸，露出一张蜡黄但清秀的脸蛋，只是眼睛还有点红肿，显然是哭过。看到凌薇，她局促地把柴火往墙角放，小声道：“我、我来干活了。”
“叫什么名字？”凌薇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苗“噼啪”窜了起来。
“我叫春桃。”女孩小声回答，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昨天……昨天谢谢你的粥和窝头，我弟弟吃了点，烧好像退了点。”
“嗯。”凌薇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指着院角的一堆木头，“去把那些劈了，劈完了再去挑水，水缸快空了。”
“欸！好！”春桃连忙应声，拿起墙角的斧头就去劈柴。她看起来瘦弱，干活却不含糊，抡起斧头的样子虽然生涩，却透着股韧劲，一下下，劈得很认真。
凌父凌母起来时，看到春桃在干活，都愣了一下。凌薇简单说了句是昨天来换肉的，两人便没多问——经过这几天的事，他们对女儿己经多了几分莫名的信任。
早饭是玉米粥配窝窝头，凌薇给了春桃一个窝窝头和一碗粥。春桃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眶又有点红，大概是太久没吃过这么实在的早饭了。
“吃完了带我去看看你弟弟。”凌薇突然开口。
春桃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警惕，又很快变成慌乱：“去、去看我弟弟干什么？”
“昨天你说他发烧，我这里有点头疼脑热的药，或许能用得上。”凌薇说得轻描淡写，像是随口一提。她其实是想去看看那破庙里的情况，这女孩昨天的话半真半假，她得自己去确认。
春桃犹豫了一下，看着凌薇平静的眼神，又想起昨天那救命的粥和窝头，最终点了点头：“……好。”
吃完早饭，春桃把劈好的柴码得整整齐齐，水缸也挑满了水，才带着凌薇往村西头走。
村西头的破庙离村子有点距离，是座废弃的土地庙，屋顶塌了一半，院墙也倒了大半，荒草长得快有人高。走近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草药味？
“就在里面。”春桃指着庙门，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凌薇走进去，庙里光线昏暗，正中间的土地公神像缺了胳膊断了腿，蛛网蒙了一层又一层。角落里堆着些干草，铺成一个简陋的窝，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里面，盖着件破烂的棉袄。
是个男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呼吸还有点急促，显然还没好利索。
“他叫小石头。”春桃走过去，轻轻摸了摸男孩的额头，小声对凌薇说，“烧是退了点，但还是没精神。”
凌薇的目光扫过西周。干草堆旁放着个豁口的瓦罐，里面还有点昨天剩下的粥，旁边散落着几株干枯的草药，看样子是想煮水给男孩退烧，却显然没什么用。
除了这些，再没别的东西了。干干净净，不像藏着什么猫腻。
“你们来这儿多久了？”凌薇问。
“快半个月了。”春桃低下头，声音带着点苦涩，“从南边逃荒过来的，爹娘在路上没撑住……就剩我和小石头了。本来想进县城找点活干，可城门管得严，不让我们这些逃荒的进，就只能藏在这儿，靠挖野菜……可野菜早就被挖光了……”
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昨天实在没办法了，听村里人说你家分了肉，才、才敢去……我真不是想偷东西的……”
凌薇看着她，没说话。这女孩说的，和她观察到的基本能对上。破庙里除了这姐弟俩，再没别人，也没藏着什么可疑的东西。
她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纸包，递过去——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退烧药，用普通的牛皮纸包着。
“一天吃一次，一次吃半片，用温水送服。”凌薇交代道，“吃两天看看，要是还没好，再想别的办法。”
春桃看着那纸包，愣住了，半天没敢接：“这、这太金贵了……我、我没东西换……”
“欠着。”凌薇收回手，塞进她手里，“以后好好干活，慢慢还。”
春桃捏着纸包，手指都在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却这次没哭出声，只是重重地给凌薇磕了个头：“谢谢你……谢谢你……我春桃这辈子都记着你的好！以后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绝无二心！”
这一跪，跪得又快又重，带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凌薇看着她，心里那点因末世经历而起的戒备，悄然松动了一丝。
她见过太多背叛，也见过太多为了生存而展现的卑微，却很少见到这样纯粹的感激。在这饥荒年代，一点吃的，几片药，或许就等于一条命，这份情分，比末世里的任何承诺都实在。
“起来吧。”凌薇避开了她的跪拜，“别磕坏了头，还得干活呢。”
春桃连忙爬起来，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眼里却亮得惊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以后你和你弟弟，就别住这儿了。”凌薇环顾了一下这漏风漏雨的破庙，“我家后院有间废弃的柴房，虽然小了点，但好歹能遮风挡雨，你们先搬过去住。”
春桃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的吗？我们可以去你家住？”
“不是白住。”凌薇看着她，“你负责家里的杂活，劈柴挑水，缝补浆洗，小石头要是好点了，也帮着干点轻便的。我管你们两顿饭，能做到吗？”
“能！能做到！”春桃连连点头，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们一定好好干！绝不偷懒！谢谢你……薇姐！”
她脱口而出喊了声“薇姐”，喊完又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
凌薇看着她，没纠正。
阳光从破庙的窟窿里照进来，落在春桃带着泪痕却充满希望的脸上，也落在角落里熟睡的小石头脸上。
这或许不是个明智的决定。多两个人，就多两张嘴吃饭，多两份风险。
但凌薇想起末世里那个被丧尸撕碎的小姑娘，想起自己临死前的悔恨——或许，试着相信一次，也没那么难。
至少，春桃眼里的光，比那些所谓的“队友”真诚得多。
她转身往庙外走：“走吧，先回去拿药给你弟弟吃，下午再过来收拾东西。”
春桃连忙应着，小心翼翼地把药包贴身放好，快步跟上凌薇的脚步。阳光洒在两人身后，把影子拉得很长。
破庙里的霉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但凌薇的心里，却像是被这清晨的阳光照进了一丝暖意。
用几个窝窝头，几片药，换一个或许能信任的人。
这笔买卖，似乎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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