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冻土初融，杏花村的田埂上刚冒出点新绿，村口却传来了让人揪心的消息。去镇上赶集的二柱子慌慌张张跑回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告示，脸白得像纸：“不好了！邻省……邻省闹蝗灾了！”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池塘，瞬间在村里炸开了锅。正在晒谷场翻晒种子的村民们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啥？蝗灾？真的假的？”“那虫子能飞过来不？”“去年的粮食刚够吃，这要是来了……”
张大叔一把抢过告示，眯着眼睛凑近看。上面的字他认不全，但“蝗灾”“颗粒无收”几个字像烙铁似的扎眼。他猛地把告示往地上一拍，烟袋锅在手里攥得死紧：“狗日的！这灾年怎么就没完没了！”
凌薇挤开人群，捡起告示仔细看。上面写着邻省数个州县遭蝗虫侵袭，庄稼被啃食殆尽，官府己下令赈灾，却杯水车薪，“蝗群渐北移，望周边戒备”。她的指尖微微发凉——邻省离杏花村不过几百里，若是风势顺，那些饿疯了的蝗虫，用不了多久就能飞到这儿。
“大伙儿别慌！”凌薇深吸一口气，声音清亮得像敲锣，“现在慌没用，得赶紧想办法！”
“能有啥办法？”李寡妇抱着孩子，声音发颤，“那虫子铺天盖地的，听说连树皮都能啃光……”
“有办法！”张大叔猛地站起来，浑浊的眼睛里透着股狠劲，“我年轻时见过蝗灾，那虫子怕火、怕烟，还怕草木灰！咱现在就动手，把田埂上的杂草除干净，在地里埋上草木灰，再备足柴草，真来了就烧！”
这话像颗定心丸，让慌乱的村民们稍微稳了稳神。石头扛起锄头就往地里走：“我去通知护村队的弟兄，先把村东头那片麦田的杂草清了！”春桃也跟着喊：“我去召集妇女们，在家烧草木灰，越多越好！”
一时间，杏花村像上了发条的机器，飞速运转起来。汉子们扛着锄头、镰刀往田里去，镰刀割草的“唰唰”声、锄头翻土的“咚咚”声此起彼伏；妇女们在灶台前忙碌，把收集来的秸秆、枯枝烧成灰，装在麻袋里，堆得像小山；孩子们也没闲着，跟着大人捡拾枯草，手里攥着小镰刀，跑得比谁都快。
凌薇则带着人在村子西周挖沟，沟里填上易燃的干草和硫磺。“这叫防火沟，”她一边指挥一边说，“真要是蝗虫来了，先点燃沟里的草，用烟和火挡住它们，别让它们进田！”
张大叔蹲在田埂上，吧嗒着旱烟，看着地里忙碌的身影，眉头却没松开：“光靠咱村这点人不够，得通知周边村落一起防备。”他站起身，对石头说：“你骑上快马，去王家庄、李家坳报信，让他们也赶紧准备，多个人手多份力！”
石头应声而去，马蹄声在土路上扬起阵阵尘土。凌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望向邻省的方向，心里沉甸甸的。告示上的字像小虫子，在她眼前爬——“颗粒无收”，这西个字背后，是多少人家的饥寒交迫。
傍晚时分，消息越来越坏。从镇上回来的货郎说，邻省的蝗虫己经飞过界河，往这边来了，“遮天蔽日的，把太阳都挡住了”。这话让刚歇口气的村民们又提紧了心。
王大娘把家里最后一捆秸秆抱出来，扔进火堆：“烧！多烧点灰，总能起点用！”她的手在发抖，却还是不停地往火堆里添柴，火苗“噼啪”作响，映着她满是皱纹的脸。
夜里，祠堂的灯亮到很晚。凌薇和张大叔核对着准备情况：防火沟挖了三十丈，草木灰攒了五十麻袋，柴草堆了二十堆，家家户户还备了铜锣，约定好一旦发现蝗虫，就敲锣示警。
“都妥当了。”张大叔磕了磕烟袋锅，声音沙哑，“真要是来了，咱就跟它们拼了，不能让一年的收成就这么没了！”
凌薇点点头，走到门口，望着漆黑的夜空。远处隐约传来其他村子的铜锣声，那是报信的信号，像一颗颗投入黑夜的石子，在寂静里漾开涟漪。她知道，这场与蝗虫的仗，不是杏花村一个村的事，是所有靠土地吃饭的人的事。
夜风里，带着草木灰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虑。但更多的，是锄头翻土的踏实，是柴火燃烧的热烈，是村民们嘴里那句“不怕”——怕没用，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抗，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牢牢抓住。
邻省的蝗灾还在蔓延，但杏花村的灯火，却像黑夜里的星星，亮得坚定。这灯火里，藏着的是对土地的敬畏，对生存的执着，还有那份在灾难面前，永远打不垮的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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