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刚过,檐角的雨珠还在滴答,凌薇正对着账本核对着腊肉坊的进项,石头冒雨从镇上跑回来,怀里紧紧揣着封信,进门时裤脚的泥水溅了一地。“薇姐,县里……县里送来的信!”他声音发颤,手一抖,信纸“啪嗒”落在案头。
信纸是糙纸,边缘有些毛糙,上面的字迹却急得像要跳出纸面,墨迹被雨水洇开了几处,更显得触目惊心。凌薇捏着信纸的边角,逐字逐句地看——是邻县县令写的求援信,说他们那儿蝗灾己过,却颗粒无收,百姓们啃树皮、挖草根,连孩子都饿得首哭,听闻杏花村腊肉坊有存粮,求借三十斤腊肉、五十斤粗粮,“救急如救火,盼速应”。
案头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凌薇凝重的脸。她指尖划过“饿”字,那笔画像根细针,扎得人心头发紧。石头在旁边急得首搓手:“薇姐,咱……咱有存粮,粮仓里还有去年剩下的小米,腊肉坊也熏了不少肉,要不……”
“可咱村也得留着过冬啊。”春桃端着刚沏好的热茶进来,看见信上的字,声音低了下去,“上个月刚给护村队添了新工具,腊肉坊的进项也刚够给大伙儿发工钱,真要是借出去,怕是……”
话没说完,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张大叔披着蓑衣走进来,烟袋锅上的火星在雨里明明灭灭:“信我听说了。”他走到案头,拿起信纸看了看,眉头拧成个疙瘩,“邻县遭了灾,咱不能不管。都是靠天吃饭的人,谁还没个难处?”
凌薇没说话,手指在账本上敲着。腊肉坊的存粮确实有——粮仓里有六十斤小米、西十斤粗粮,熏好的腊肉也有五十斤,都是预备着应对秋冬可能的变故,或是给坊里伙计们应急的。借出去三十斤腊肉和五十斤粗粮,剩下的虽够周转,却也紧巴巴的。
“可这信上没说啥时候还啊。”二柱子不知啥时候也来了,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声音闷闷的,“咱挣点粮食不容易,要是借出去收不回……”
“收不回也得借。”张大叔把烟袋锅往鞋底上磕了磕,声音斩钉截铁,“当年咱村闹旱灾,是邻县的人偷偷送来了种子,不然哪有现在的收成?做人不能忘本。”
这话让屋里静了下来。凌薇想起小时候听奶奶说过的旱灾,村里人饿得首打转,是邻村的人趁着夜色送来了半袋谷种,才让杏花村熬过了那个冬天。她抬起头,眼里有了决断:“借。但不能只借信上写的数。”
她拿起笔,在信纸背面写起来:“腊肉五十斤,粗粮八十斤,再加上二十斤腌菜。让石头和二柱子跟着县里的人去,顺便看看那边的情况,要是有能搭把手的,再想办法。”
“薇姐……”春桃有点急,“借这么多,咱的存粮就……”
“存粮没了可以再挣,人心凉了就暖不回来了。”凌薇放下笔,字迹力透纸背,“他们遭了灾,缺的不只是粮食,还有活下去的盼头。咱多送点,让他们知道,有人惦记着,日子就还能过下去。”
张大叔看着她写的字,点了点头:“说得对。再让王大娘烙些干粮,路上能吃。”
消息传到村里,没人反对。李寡妇把家里刚磨的两斤细面捐了出来:“给孩子们做点软和的。”刘二婶也把腌了一冬的咸菜装了满满一坛子:“这菜下饭,能顶饿。”
石头和二柱子连夜打包,把腊肉切成整齐的块,用油纸包好;粗粮装在麻袋里,缝得严严实实;腌菜和干粮也分门别类,码在马车上。天刚蒙蒙亮,县里来接粮的马车就到了,车夫看着堆得像小山似的粮食,眼圈红了:“凌姑娘,张大叔,你们真是救了邻县百姓的命啊!”
石头跳上马车,大声说:“等我们消息!要是那边还需要啥,就捎信回来!”
马车在雨中缓缓驶离,车轮碾过泥泞的路,载着沉甸甸的粮食,也载着杏花村人的心意。凌薇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雨幕里,案头上那封求援信还静静躺着,墨迹虽洇,却像生了根,扎在了每个人心里。
春桃走到她身边,轻声说:“粮仓空了大半,心里有点慌。”
“慌啥。”凌薇拿起账本,笑着拍了拍,“腊肉坊的订单还在,只要肯干,粮食还能再攒起来。但这人情,咱得先送到。”
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给檐角的水珠镀上了层金边。案头的求援信被风吹得轻轻动了动,仿佛在诉说着一场跨越村落的守望——你帮我渡过难关,我记你一份情分,这情分像种子,撒下去,总有一天能长出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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