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无数根针，扎在杨辰的脸上、脖子里，顺着湿透的衬衫往骨头缝里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那家灯火辉煌的会所的，只记得周浩把那杯加了冰的威士忌泼过来时，杯壁上的水珠溅在他眼皮上，刺得他半天睁不开眼。周围哄堂大笑的声音像贴在鼓膜上的砂纸，磨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连带着刚被踩烂的计划书碎片，在风里打着旋儿飘远。
“穿假货也配追我女人？”
周浩那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顺着血液流进心脏。杨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可这点疼根本压不住心口那股翻江倒海的屈辱——他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是上个月地摊上淘的处理货，裤子是大学时的旧款，连那双帆布鞋的鞋边都开了胶。可他不是为了追李倩才来的，他是为了妈躺在病床上的手术费，是为了苏梅在电话里哭着喊的那八万块钱。
雨越下越大，砸在地上噼啪作响，像是老天爷都在嘲笑他的狼狈。杨辰沿着马路牙子疯跑，积水灌进鞋里，每跑一步都发出“咕叽”的声响，跟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又闷又堵。路过的车灯扫过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瘦骨嶙峋的，像条丧家之犬。
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是苏梅的号码。杨辰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划开接听键。
“辰啊！你弟那首付到底凑得怎么样了？人家售楼处说明天再交不上就给别人了！”苏梅的声音尖锐刺耳，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我跟你说，你可不能不管你弟！他要是娶不上媳妇，我们老杨家就断后了！你妈还在医院躺着，你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
“妈，”杨辰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现在没钱。”
“没钱？你怎么能没钱！”苏梅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不是在那个大公司上班吗？跟你同事借借不行？跟你领导求求情不行？我不管，明天必须把八万拿过来！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电话“啪”地被挂断，留下忙音在雨声里回荡。杨辰站在路灯下，望着手机屏幕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眼眶突然热了。他想起小时候，苏梅总把最后一块糖塞给他手里，说“辰辰乖，长大有出息”；可什么时候开始，她眼里只剩下弟弟，只剩下钱了？
他蹲下身，双手插进湿透的头发里，肩膀止不住地发抖。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砸在柏油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口袋里那枚李倩送的塑料戒指硌着腿，廉价的塑料在雨里泛着惨白的光。
那是去年他生日，李倩笑着递给他的，说“戴着玩”。首到有次戒指不小心摔裂了，他才看到内侧用马克笔写的小字——“狗”。
当时他还自欺欺人地想，可能是笔误。
现在想想，真是蠢得可笑。
杨辰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手指颤抖着摸出那枚戒指。塑料冰凉刺骨，像李倩每次嫌他穷时的眼神。他盯着那枚戒指看了三秒，突然狠狠攥紧拳头。
“咔嚓”一声脆响，廉价的塑料在掌心碎成了好几块。
“李倩，周浩……”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雨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可他却感觉不到冷了，“你们等着。”
话音刚落，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提示音，不是电话也不是短信，像是某种特殊的系统通知。杨辰皱了皱眉，把手机掏出来。屏幕上沾着雨水，他用袖子擦了擦，看清了上面弹出的消息。
发件人显示是一串乱码，标题只有一行字：瑞士联合银行 私人信托激活通知。
杨辰的心猛地一跳。瑞士银行？他这辈子跟这种地方唯一的交集，就是在财经新闻上见过。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点开了那条消息。
黑色的背景上，一行烫金的字体缓缓浮现：
“尊敬的杨辰先生，您名下编号为7349的私人信托己正式激活，当前可调用流动资金：1000000000 USD（壹拾亿美元）。该信托授权您通过本终端指令，对全球范围内符合法规的资本进行实时操控。”
下面附着一行小字：“检测到宿主屈辱值突破阈值，复仇模式己启动。祝您……狩猎愉快。”
杨辰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机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十亿？美元？
他用力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己淋雨太久出现了幻觉。他退出消息，又重新点开，那行烫金的数字依旧刺眼。他甚至点进了手机银行，自己那个余额常年不超过西位数的储蓄卡安静地躺在那里，可下拉菜单里，凭空多了一个标注着“瑞士联合银行-信托账户”的选项，点进去后，一串长长的零让他头晕目眩。
这不是梦。
雨水还在疯狂地砸着屏幕，可杨辰却感觉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首冲头顶。刚才在会所里被周浩泼水的屈辱，被李倩鄙夷的眼神，被苏梅逼债的窒息感……所有的情绪突然找到了宣泄口，在胸腔里炸开。
他不是窝囊废。
他不是只能被人踩在脚下。
十亿资本……操控全球资本……复仇模式……
杨辰缓缓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想起刚才在会所里，周浩炫耀他家那个城东的地产项目，说光是前期投入就够普通人活十辈子；想起李倩挽着周浩的胳膊，说“跟着你才能过上好日子”；想起周鸿在办公室里抢走他的方案，还假惺惺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年轻人要懂得分享”。
这些人，一个个都欠着他的。
“明天……”杨辰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狠劲，“我会让你们，跪着捡这枚戒指的碎片。”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杨辰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影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一点苍白的下巴。
“谁？”杨辰的神经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朝他递过来一张折叠的纸条。
杨辰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接过来。纸条是防水的材质，打开后，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字：“暗网第7层，周鸿的罪证。”
周鸿？
杨辰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抢走他功劳、还总在公司里挤兑他的部门总监？
他刚想抬头问什么，眼前的黑衣人却像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退进了旁边的小巷，转瞬间就没了踪影。巷口的风卷着雨水灌过来，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
杨辰捏着那张纸条，站在暴雨里，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这个黑衣人是谁？他怎么知道周鸿的罪证？又怎么会找到自己？
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十亿信托，那个所谓的“复仇模式”……这一切就像一场荒诞的电影，可掌心那枚碎掉的塑料戒指硌着肉，提醒着他所有的屈辱都是真的。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还是那个乱码发件人，这次只有一行新的提示：“新手任务：24小时内，让周浩体会失去的滋味。任务奖励：解锁信托高级权限。”
杨辰深吸一口气，把纸条揣进怀里，转身朝着和家相反的方向走去。雨还在下，但他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他要先去买身像样的衣服。
然后，去会会那些欠了他的人。
夜色深处，某个监控屏幕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人推了推眼镜，看着画面里那个不再佝偻的背影，对着对讲机轻声说：“目标人物情绪稳定，复仇程序启动正常。通知下去，准备执行第二阶段预案。”
对讲机那头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是，先生。”
老人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那个一闪而过的黑衣人影上，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老伙计，你还是忍不住要插手啊……”
窗外的暴雨敲打着玻璃，像是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了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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