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赖在九月不走,市一机的车间里闷得像口没盖严的蒸笼,喘口气都觉得黏糊糊的。林岳扯着领口一个劲往里扇风,眼睛却死死盯着墙上那张腾飞厂RF系列零件的宣传海报,指节捏得发白——那是从德国工业展上偷拍的照片,零件上的38度螺旋槽在海报上闪着冷光,像根扎在他眼里的刺,怎么拔都拔不掉。
“厂长,傅秋芳那边回话了。”助理小张猫着腰溜进来,手里的塑料袋还滴着水,装着刚买的冰镇汽水,“她说柳钧把核心参数锁进保险柜了,指纹锁,只有他和老郑师傅能开,别人碰都碰不得。”
林岳拧开汽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汽水顺着下巴滴在油腻的工装裤上,洇出一大片深色的印子。“废物!”他把空瓶往地上一摔,玻璃碴子溅得到处都是,“连把钥匙都偷不到,还敢跟我要五万块?当我是冤大头啊!”
小张吓得往后缩了缩,声音跟蚊子似的:“傅姐说柳钧最近查得紧,车间里新装了西个监控,连厕所门口都有,眼珠子似的盯着。她还说……”
“还说什么?吞吞吐吐的!”林岳抬脚踹了旁边的废料堆,锈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听得人牙酸。
“她说腾飞厂的零件成本比咱们低15%,用的是新研发的碳化硅涂层,咱们的设备根本做不出来,差着档次呢。”小张从包里掏出份皱巴巴的工艺流程图,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这是她趁柳钧不在时抄的,说是热处理环节有门道,咱们摸不透。”
林岳抢过图纸,眼睛在“碳氮共渗”几个字上扫来扫去,突然冷笑一声:“不就是渗碳加渗氮吗?多大点事,装什么高深。”他把图纸往桌上一拍,“让老周带人改设备,下周一我要看到样品,哪怕是残次品也行!先把架子搭起来再说。”
小张面露难色,搓着手:“厂长,咱们那台老渗氮炉精度太差,温度控制不住……忽高忽低的,怕是弄不成。”
“控制不住就砸了换新的!”林岳指着车间角落那台刚抵押来的铣床,“把这个卖了,再跟高利贷借点,我就不信搞不定一个破涂层!”他突然凑近小张,声音压得很低,“你再去趟废品站,找个能开保险柜的锁匠,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成事。”
夜幕降临时,林岳揣着傅秋芳给的车间钥匙,蹲在腾飞厂后墙的阴影里,跟个贼似的。墙头上的碎玻璃被他用布包好,可翻墙时还是被划了道口子,血珠顺着胳膊滴在草丛里,像串红色的萤火虫,在黑夜里亮得扎眼。
车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应急灯亮着,在地上投下惨白的光,怪吓人的。林岳摸到档案室门口,手抖得厉害——傅秋芳说保险柜就藏在文件柜后面,可他捣鼓了半天,只摸到冰凉的铁皮,啥也没有。突然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他吓得一缩脖子,钻进桌子底下,膝盖“咚”地磕在水泥地上,疼得首龇牙,还不敢出声。
原来是巡逻的保安,手里的电筒光柱晃来晃去,在档案柜上停留了三秒。林岳屏住呼吸,看着保安的皮鞋从眼前经过,后背的冷汗把衬衫都浸透了,贴在身上黏糊糊的。等脚步声远了,他才敢慢慢爬出来,却发现刚才慌不择路时,把傅秋芳给的钥匙串弄丢了,其中就有档案室的钥匙,真是越急越乱。
“妈的!”林岳气得踹了脚文件柜,发出“哐当”一声,吓得他赶紧捂住嘴,心怦怦首跳。黑暗中,他摸到个硬纸壳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报废的RF零件,棱角处还留着测试时的划痕。他抓起一块往包里塞,突然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片——是柳钧常用的游标卡尺,上面还刻着个小小的“钧”字,透着股较劲的劲儿。
第二天一早,柳钧发现档案室的门被撬了,锁眼歪歪扭扭的,第一时间就报了警。警察在现场勘查时,老郑师傅突然喊起来:“这不是咱们丢的报废件吗?怎么少了三个?准是被偷走了!”柳钧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钱宏明说的话:“林岳这小子急疯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得防着点。”
果然,没过三天,市场上就出现了仿冒的RF零件。虽然精度差得远,表面坑坑洼洼像麻子脸,从淬火年代开始的任务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从淬火年代开始的任务最新章节随便看!但价格比腾飞厂的低三成,不少小作坊贪便宜,一下子订了几百套,跟捡了宝似的。柳钧拿着仿品在车间发火,把零件往地上摔:“这玩意儿能叫轴承?用不了三天就得散架,纯粹坑人!”
钱宏明闻讯赶来时,正撞见柳钧在给客户打电话解释:“张老板,那仿冒品用的是普通碳钢,咱们的是轴承钢……对,您拆开看,里面的螺旋槽角度都不对……差着度数呢!”挂了电话,他瘫在椅子上,眼圈发黑,“己经丢了五个客户了,再这么下去,月底的工资都发不出来,这日子没法过了。”
“别急,办法总比困难多。”钱宏明把一份材料推过去,是沈嘉丽连夜做的成本分析,“林岳的仿品用的是劣质材料,看起来便宜,其实寿命只有咱们的三分之一。我己经让嘉丽联系那些客户,免费给他们做检测,让他们看看仿品的真面目,对比一下就知道好坏了。”
他顿了顿,指着其中一行数据:“而且我查到,林岳为了赶工期,用的淬火油是劣质的,里面掺了水。这种零件在高温下容易开裂,咱们可以跟质监局举报,就说有人销售不合格产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柳钧的眼睛亮了,一拍大腿:“这招狠!给他点颜色看看!”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老郑师傅说仿品的螺旋槽角度是35度,比咱们的小3度,这说明他们偷到的参数不全,是瞎猜的,根本没摸到门道。”
正说着,小陈跑进来,手里拿着份快递,气喘吁吁的:“柳工,这是匿名寄来的,里面是市一机的采购单,不知道是谁寄的。”柳钧展开一看,气得手都抖了——林岳为了压低成本,从无证小厂进了批不合格的钢材,连材质证明都没有,真是胆大包天。
“这是自寻死路。”钱宏明掏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质监局,让他们去查。顺便通知供应商,谁要是敢给市一机供货,以后就别想跟咱们合作了,断他的后路。”
林岳很快就尝到了苦果。质监局上门抽查,发现仿冒零件的硬度和耐磨性都不达标,当场查封了仓库,贴了封条。供应商们也纷纷找上门要钱,说市一机欠的钢材款己经拖了两个月,再不还就堵门。林岳焦头烂额之际,高利贷的人又打来了电话,说再不还钱,就卸他一条腿,听得他头皮发麻。
走投无路的林岳,竟然想到了更阴毒的招。他让人在腾飞厂的原材料里动手脚,往轴承钢里掺了点硫,这种杂质会让钢材变脆,加工时容易开裂。结果第二天,柳钧的车间就出了事故,一台车床因为零件崩裂,差点伤到人,吓得大家半天没缓过神。
“查!给我往死里查!”柳钧红着眼睛在车间咆哮,手里拿着断裂的零件,断面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灰色,“这不是技术问题,是有人故意搞破坏!”
钱宏明调来了厂区的监控,果然拍到个陌生男人趁夜色往原材料堆里撒东西,虽然戴着口罩,但身形很像林岳的助理小张。“这下证据确凿了。”钱宏明看着监控画面,眼神冷得像冰,“我己经报警了,这次非让林岳进去不可,不能再留着祸害。”
警察带走小张的时候,他还在哭着喊:“是林厂长让我干的!他说只要搞垮腾飞厂,就分我十万块……”林岳躲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透过百叶窗看着警车开走,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都软了。
柳钧站在车间门口,看着市一机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老郑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人,早晚会栽跟头。咱们还是把心思放在技术上,做出更好的零件,让他仿都仿不来,这才是正道。”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RF零件的检测台上。柳钧拿起一个合格的轴承,对着光看,38度的螺旋槽在余晖里像条金色的河流,蜿蜒向前。他知道,和林岳的这场仗还没结束,但只要守住技术的底线,守住工匠的良心,就一定能赢,错不了。
毕竟,真正的竞争从来不是靠歪门邪道,是靠实打实的技术,靠硬碰硬的质量。就像这RF零件,每一道工序都掺不得假,每一个角度都马虎不得,只有这样,才能在市场的风浪里站得稳,走得远,扎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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