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冲突（4）
祠堂门口的死寂被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刺破。昏黄的光晕下，断裂的木棒、飞溅的暗沉血迹、翁小五倚着廊柱滴血的双手，还有院墙下蜷缩着压抑啜泣的张翠花，构成一幅无声的惨烈画卷。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泥土和恐惧凝固后的冰冷气息。
“老天爷……”李二牛嗓子发干，声音发颤，他举着火把的手微微发抖，火苗随之跳跃，在翁小五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更显其眼中的血丝和狼一般的决绝。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翁大山手中那柄依旧紧握、寒光慑人的开山斧，心头凛然。
“小五哥！你……你的手！”另一个后生惊叫出声。
翁小五没有回应。他靠着冰冷的廊柱，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绷紧到极限的肌肉，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他布满血丝的眼珠缓缓转动，扫过门口惊魂未定、手持简陋“武器”（锄头、柴刀）的王石头、李二牛等几张年轻面孔，最后定格在父亲翁大山那如同山岩般挡在自己身前的宽阔背影上。那柄开山斧沉甸甸地垂在父亲身侧，斧刃上的寒芒似乎还带着未散尽的杀气。一股混杂着劫后余生、难以置信的巨大暖流猛地冲散了心头的冰冷和绝望。虎口的剧痛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尖锐了。
王石头最先反应过来，他壮着胆子往前一步，火光扫过地面那根崩裂开几道深痕、沾染着暗红血迹的篾棍，又看向翁小五血肉模糊的虎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后怕：“是毛阿西？！还有谁？朱老三的人？他们人呢？”
“跑了……”翁小五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就在这时，祠堂深处，那根悬在廊柱上的“篾骨”，在穿堂风的吹拂下，惨白的蛇骨与青翠的篾丝相互摩擦，又发出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永无止境般的“沙沙……沙沙……”声。这声音在死寂的祠堂里被无限放大，像冰冷的蛇信舔过每个人的脊梁骨。门口的几个后生，包括王石头和李二牛，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掠过清晰的恐惧。他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那根在阴影中微微晃动的邪物，又飞快地移开。翁大山握着开山斧的手，指节也微微泛白，但他高大的身躯依旧稳稳地护在儿子身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门外残余的黑暗。
张翠花的啜泣声在这诡异的“沙沙”声中陡然停了一瞬，她惊恐地抬头看了一眼祠堂深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快！先扶小五哥和翠花嫂子离开这儿！”王石头强压下心头的寒意，招呼着同伴。几个后生手忙脚乱地涌进来。翁大山这时才缓缓转过身，开山斧被他随手靠在墙边。他走到儿子身边，布满老茧的大手小心地避开翁小五手上的伤口，扶住了他几乎脱力的胳膊。那动作笨拙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和沉痛。李二牛则跑到院墙下，想把张翠花拉起来，但她双腿发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还是另一个后生帮忙把她搀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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