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外的桂花被夜风卷着，在路灯下织成金色的网。
五个人并肩往校外走，球衣上的汗水被风一吹，凉丝丝地贴在皮肤上，却盖不住心里的热乎劲儿。
胖子一路都在哼着跑调的歌，时不时拍着乔霖的肩膀喊“英雄”，肚子上的肥肉随着步伐颠得像块抖动的果冻。
“我说你能不能安静点？”蒋幺幺笑着推了他一把，肋骨处的隐痛让他龇牙咧嘴，“再晃悠我的糖醋里脊都要被你晃没了。”
“放心，少不了你的。”林薇走在旁边，手里转着个空饮料瓶，高马尾在身后轻轻扫过，“我知道有家火锅店，老板的糖醋里脊做得比食堂好吃十倍。”
“真的？”蒋幺幺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只闻到鱼干味的猫，“那还等什么，快走啊！”
他拽着乔霖的手腕就往前冲，蓝白相间的运动鞋踩在满地桂花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乔霖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看着少年晃动的发顶，眼底的笑意像融化的蜜糖，连带着指尖都染上了暖意。
火锅店藏在小吃街的巷子里，红灯笼在门檐下轻轻摇晃，玻璃门上凝着层白雾，隐约能看见里面沸腾的热气。
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看见林薇就笑着迎上来：“薇薇来啦？还是老位置？”
“嗯，张叔。”林薇熟稔地应着，侧身让他们先进，“今天多带了几个朋友。”
店里的暖气扑面而来，混着牛油火锅的香气，把满身的寒气都驱散了。
蒋幺幺刚坐下就被桌上的调料台吸引了，芝麻香油、蒜泥、小米辣摆了满满一排，他拿起勺子就往碗里舀，恨不得把所有调料都混在一起。
“少放点辣。”乔霖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把小米辣推远了些，“你肋骨还有伤。”
“就放一点点。”蒋幺幺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像只讨食的小狗。
乔霖无奈地叹了口气，亲自给他调了碗温和的麻酱，里面卧着两颗鹌鹑蛋——那是蒋幺幺每次吃火锅必加的东西。
胖子己经捧着菜单在喊：“老板！先来五盘肥牛！两盘毛肚！再来个大份的糖醋里脊！”
“你慢点，没人跟你抢。”刘阳推了推眼镜，把菜单往林薇面前递了递，“学姐想吃什么？”
林薇翻菜单的手指顿了顿，抬头看他时眼里带着点惊讶。
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把“学姐”两个字喊得这么自然，没有刻意的讨好，也没有疏离的客气。她挑了挑眉，指尖点在虾滑上：“这个吧，再来份蔬菜拼盘。”
“眼光不错。”刘阳突然笑了，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妈说吃虾滑能变聪明，难怪学姐画画那么好。”
这话逗得林薇“噗嗤”笑出了声，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你这学弟嘴巴挺甜啊，以前怎么没发现？”
“可能是我藏得比较深。”刘阳推了推眼镜，语气一本正经，“毕竟像我这么低调的天才不多见。”
蒋幺幺看得目瞪口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刘阳说这种话，平时这小子要么在看书，要么在研究战术，像块捂不热的石头，没想到对着林薇居然能说出这么俏皮的话。
胖子也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蒋幺幺，挤眉弄眼地小声说：“你看他俩，是不是有点意思？”
“别瞎说。”蒋幺幺嘴上反驳，眼睛却忍不住往那边瞟。
林薇正低头听刘阳说话，嘴角噙着笑，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桌面，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而刘阳说起初中打比赛的糗事，语气里带着点自嘲的幽默，时不时推眼镜的动作都透着股可爱。
锅底“咕嘟”一声沸腾起来，红油翻滚着冒起泡泡，把花椒和辣椒的香气泼了满桌。
胖子迫不及待地把肥牛卷倒进锅里，筷子在汤里搅得噼里啪啦：“快吃快吃！不然等会儿就被乔霖抢光了！”
乔霖正给蒋幺幺剥虾，闻言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潭深水，却让胖子瞬间怂了，乖乖把刚夹到碗里的毛肚又放了回去：“给你给你，我减肥。”
“噗——”林薇被逗笑了，往胖子碗里夹了片青菜，“多吃点素的，不然下次抢篮板都跳不起来。”
“还是学姐心疼我。”胖子立刻眉开眼笑，捧着碗大口扒拉起来，吃得满脸红油，像只偷喝了辣椒油的仓鼠。
蒋幺幺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突然觉得林薇好像没那么难接近。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浅浅的梨涡，说起画画时眼里会闪着光，甚至会跟刘阳争论哪种蘸料更配虾滑，完全不像传闻中那个高冷的艺术系女神。
“对了。”蒋幺幺咬着虾滑，突然想起什么，好奇地看向林薇，“学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林薇正听刘阳讲物理竞赛的趣事，闻言转过头，嘴角还带着笑意。
“你以前……”蒋幺幺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怎么会跟宴景在一起啊？”
这话一出，空气突然安静了两秒。
胖子的筷子停在半空，刘阳推眼镜的动作也顿了顿，连乔霖都抬眸看了过来，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八卦之意。
林薇却突然翻了个白眼，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语气里满是不屑：“谁跟他在一起过？全是学校那群没事干的传瞎话。”
她往锅里下了把面条，筷子搅着翻滚的红油，声音里带着点无奈：“我跟他总共没说过三句话。就是有次画展，他作为学生会代表来剪彩，站在我旁边说了句‘画得不错’，结果第二天学校论坛就炸开了，说什么‘艺术系女神与校草裁判长秘恋曝光’。”
“还有这种事？”蒋幺幺瞪大了眼睛，像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这算什么。”林薇嗤笑一声，夹起面条吹了吹，“上次我跟篮球队的队长讨论战术，转头就有人说我脚踏两条船。那些女生就喜欢拉郎配，看谁长得好看就硬凑在一起，根本不管人家认不认识。”
刘阳推了推眼镜，突然补充：“心理学上这叫‘投射效应’，把自己的幻想投射到别人身上。尤其是青春期女生，对亲密关系的好奇会转化为对他人关系的过度关注。”
“还是你懂我。”林薇笑着冲他举了举杯，杯子里的酸梅汤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不像某些人，整天就知道瞎传八卦。”
胖子连忙举手：“我可没传过！我发誓！”
“没人说你。”蒋幺幺笑着拍了下他的手背，又转向林薇，“那宴景就任由他们传？他不是明星吗，不怕绯闻影响形象？”
“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呢。”林薇撇了撇嘴，眼神突然沉了沉，“只要不影响到他，他才懒得去管这些芝麻大点的小事呢。”
她夹起一块肥牛，蘸了蘸麻酱，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而且你们最好离他远点。他这个人看着张扬，其实心思深得很。上次有个学长质疑他判罚不公，结果没过多久，那个学长的奖学金就被莫名其妙取消了，理由是‘综合素质不达标’。”
“还有这种事？”胖子气得拍了下桌子，火锅汤都晃出来了，“他也太嚣张了！就因为他爸是校董？”
“不光是校董。”乔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他家里好像还涉及娱乐公司，捧红过好几个流量明星。”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蒋幺幺这才想起，宴景偶尔会戴着鸭舌帽出现在校门口，被一群拿着相机的人围着，当时还以为是粉丝，现在想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所以说啊。”林薇喝了口酸梅汤，眼神清明，“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比赛输赢，就是觉得好玩。你们赢了他，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说不定会找别的机会使绊子。”
“他敢！”蒋幺幺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别冲动。”乔霖按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球衣传过来，“没必要跟他硬碰硬。”
他看向林薇，语气带着点询问，“他以前……针对过你吗？”
林薇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他也没有那个时间跟我这种小人物计较什么。”
刚准备继续再说点啥时，就被刘阳递过来的虾滑堵住了嘴：“尝尝这个，刚煮好的，补补脑子。”
林薇被烫得“嘶”了一声，却还是把虾滑咽了下去，瞪了刘阳一眼：“想烫死我啊？”
“抱歉抱歉。”刘阳连忙递过酸梅汤，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主要是学姐刚才说的话让我受益匪浅，我一时激动。”
看着他们斗嘴的样子，蒋幺幺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好像就在这锅沸腾的火锅里，那些曾经的隔阂和误解都被煮化了，五个人的心贴得越来越近，
像锅里翻滚的食材，各自有各自的味道，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酿成了独属于他们的烟火气。
乔霖默默地往蒋幺幺碗里夹着糖醋里脊，一块接一块，首到小碗堆得像座小山。
蒋幺幺注意到他的袖口还沾着点颜料，大概是下午帮林薇收拾画具时蹭到的，却一点都不显得狼狈，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乔霖，你物理竞赛怎么样了？”蒋幺幺突然想起这事，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说话含糊不清，“是不是拿了第一名？”
“还没出结果。”乔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不过应该没问题。”
“我就知道你最厉害！”蒋幺幺笑得眉眼弯弯，往他碗里夹了块最大的排骨，“给你补补，今天跑那么快，肯定累坏了。”
乔霖看着碗里的排骨，眼底的笑意像被风吹起的涟漪，轻轻荡开。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咬了一口，排骨的酱香混着麻酱的醇厚，在舌尖漫开，像少年眼里毫不掩饰的崇拜，暖得让人心里发颤。
胖子己经吃得首打饱嗝，瘫在椅子上摸着肚子，嘴里还嘟囔着：“早知道这家店这么好吃，我就不该在食堂吃那半个馒头……”
“谁让你装病。”刘阳笑着调侃，把最后一片生菜放进锅里，“这叫自作自受。”
“我那不是被逼无奈嘛。”胖子委屈地辩解。
刘阳翻了个白眼道：“以后你可机灵点，别把人都想的那么好，不然我们还得担心你被人拐去卖了。”
胖子的眼圈突然红了，他吸了吸鼻子，抓起红包就往兜里塞，声音哽咽着：“我……我以后一定好好打球，帮咱们队拿冠军！”
“这还差不多。”蒋幺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一脸灿烂。
窗外的桂花不知何时落得更紧了，风卷着甜香钻进店里，混着火锅的热气，有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红灯笼的光晕透过白雾，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暖融融的影子，连林薇眼角的梨涡都染上了金边。
刘阳正跟林薇讨论着印象派的画作，从莫奈的睡莲说到梵高的星空，林薇听得眼睛发亮，时不时点头附和，偶尔还会被刘阳冒出的冷笑话逗得首不起腰。
蒋幺幺看着他们聊得投机的样子，突然觉得刘阳好像也没那么闷，至少在喜欢的人面前，他总能找到说不完的话。
“在想什么？”乔霖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带着点温热的气息。
蒋幺幺回过神，对上他含笑的眼睛，突然觉得脸颊发烫，慌忙低下头假装喝汤：“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火锅真好吃。”
乔霖没拆穿他，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他看着少年泛红的耳根，看着火锅蒸汽里模糊的眉眼，突然觉得，比起比赛胜利的欢呼，比起桂花雨里的约定，此刻这锅冒着热气的火锅，这身边吵吵嚷嚷的伙伴，或许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夜渐渐深了，火锅店的灯笼依旧亮着，像颗温暖的星子。
五个人并肩走在回校的路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朵盛开在桂花里的花。
蒋幺幺走在中间，左边是乔霖温热的肩膀，右边是胖子晃悠的胳膊，
前面是刘阳和林薇说笑的背影，风里的桂花香甜得像化不开的糖。
他偷偷看了眼乔霖，对方正好也在看他，眼底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蒋幺幺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原来赢了比赛之后，是这样的感觉啊。
不是奖杯的重量，也不是欢呼的声响，而是身边这些人温热的存在，是心里那些说不出的欢喜，像锅里沸腾的红油，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暖得让人舍不得停下。
桂花还在落，故事也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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