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时,己经快十一点了。
苏哲脱了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客厅的落地窗映出对面大厦的霓虹,像片流动的星河。
他走到阳台,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阳台上的绿植在风中轻轻摇晃,叶片上的水珠滴落在瓷砖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刚坐下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苏哲透过猫眼看去,苏墨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
“哥,我能不能在你这儿蹭一晚?”他举着包晃了晃,“保安宿舍的老王打呼跟打雷似的,我实在睡不着。”
苏哲打开门,苏墨像泥鳅似的钻进来,把包往沙发上一扔。
自顾自地脱鞋:“你这公寓就是不一样,连空气都比宿舍香!”
他凑到阳台上深吸一口气,“啧啧,这夜景,比电视里的好看多了!”
“安分点。”苏哲从柜子里拿出条备用毛巾,“浴室有热水,洗完澡赶紧睡,明天还要上班。”
他转身想去卧室,却被苏墨拉住了胳膊。
“哥,我给你带了好东西。”苏墨献宝似的从包里掏出个木盒子,巴掌大小。
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花纹,锁是黄铜的,己经锈得不成样子,“阿婆让我给你的,说你见了就知道。”
苏哲的呼吸一滞。
他接过木盒,指尖触到粗糙的木纹,像是碰到了童年的自己。
盒子很轻,摇起来里面有细碎的声响,他找了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撬开锈锁,“咔哒”一声,锁开了。
里面铺着块褪色的红布,掀开一看,苏哲的眼睛瞬间热了。
一张泛黄的照片,边角己经卷了,上面是个年轻的女人,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的确良衬衫,笑得眉眼弯弯。
旁边放着颗玻璃弹珠,蓝白相间的花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这是……”苏墨凑过来看,“咱奶奶?”
“是我妈。”苏哲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拿起照片,指尖轻轻拂过女人的脸,记忆里模糊的轮廓突然清晰起来。
这是妈妈留给他唯一的照片,在他五岁那年,她跟着一个货郎走了,再也没回来。
苏墨识趣地没再问,转身去浴室洗澡。
哗哗的水声里,苏哲坐在沙发上,着照片。
想起小时候阿婆总说“你妈是个美人,就是心野”,那时候他不懂,只知道别的孩子都有妈妈,只有他没有。
“哥,你看我找着啥了?”苏墨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手里举着个相框,“在你床头柜上,这是你吧?看着还没我高呢!”
苏哲抬头,看见相框里的自己穿着北大的校服,站在图书馆前,旁边的封嫣儿穿着白裙子,正踮着脚给他整理衣领,两人笑得像偷了糖的孩子。
“那是大一的时候。”他接过相框,照片的边角己经磨得有些发白,“那时候她刚考上北大,我比她高一届。”
“郎才女貌啊!”苏墨啧啧称奇,“就是你那时候看着有点土,眼镜片厚得跟啤酒瓶底似的。”
他突然指着照片背景,“哎?那是不是封依然?穿红裙子那个,正往你们这边看呢!”
苏哲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果然看见个穿红裙子的身影,站在图书馆的柱子旁。
手里抱着本书,目光正往这边瞟,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
那时候的封依然,还没经历林墨白的去世,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
“她那时候常来北大找嫣儿。”苏哲把相框放回床头柜,“总说要给我们当电灯泡,结果每次都被嫣儿赶回去。”
他想起有次封依然来送文件,正好撞见他在给封嫣儿喂冰淇淋,她转身就走,高跟鞋在石板路上敲得“噔噔”响,像在发脾气。
苏墨突然笑了:“我看她那时候就对你有意思!不然谁闲着没事总往别的学校跑?”
他凑到苏哲身边,“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就跟她勾搭上了?不然杭州那事——”
“睡觉。”苏哲把他往客房推,“明天还得早起。”
关门前,他听见苏墨嘟囔:“肯定是!不然双胞胎都对你死心塌地——”
回到卧室,苏哲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条银色的光带,像条通往过去的路。
他摸出手机,解锁后翻到相册深处,那里存着张照片。
杭州酒店的泳池边,封依然穿着黑色泳衣,背对着镜头坐在躺椅上,月光落在她光滑的背上,像层融化的银。
这张照片是他偷拍的。
那天庆功宴后,她喝了点酒,说想游泳,结果刚下水就抽筋了,是他跳下去把她捞上来的。
她裹着浴巾坐在躺椅上,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苏哲,我好像有点喜欢你”,那时候的风里,都是泳池消毒水的味道。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条微信消息,来自上官婉儿:“明早记得空腹,要抽血做体检,酒会需要健康证明。”
后面还跟了个晚安的表情,是只慵懒的波斯猫。
苏哲回了个“好”,放下手机,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上官婉儿在办公室里说的“别对我动心”。
想起她指尖划过自己领口时的温度,想起她弯腰捡保温桶时,睡裙领口露出的精致锁骨。
这个女人像朵带刺的玫瑰,美丽,却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房间传来苏墨均匀的呼吸声。
苏哲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的霓虹依旧闪烁,照亮了半个夜空。
他想起封嫣儿说“等我回来”,想起封依然说“我不想后悔”。
想起上官婉儿说“扮演我的男朋友”,这些声音在脑子里盘旋,像场停不下来的雨。
凌晨三点,苏哲终于有了点睡意。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看见老家的梨树。
春天的时候,满树的梨花像雪一样,阿婆会摘下几朵,别在他的衬衫口袋里。
“这样就像有妈妈在身边了”,那时候的风里,都是梨花的清香。
迷迷糊糊间,苏哲感觉有人在推他。
睁开眼,苏墨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站在床边。
手里拿着手机:“哥!快醒醒!莎莎姐打电话来了,说让你赶紧过去,总裁的车在楼下等着呢!”
苏哲猛地坐起来,看了眼表,才七点半,他抓过衣服往身上套,手指却有些发颤。
套衬衫时,领口的纽扣怎么也扣不上,他想起封嫣儿总笑他笨,“连扣子都扣不好,以后怎么给我系婚纱的带子”,那时候的阳光,总是暖暖的。
“哥!快点!”苏墨在门口催,“婉儿总裁亲自下楼了!我刚从猫眼里看见,她今天穿了条黑色西装裤,那腿——”
“闭嘴。”苏哲系好领带,抓起公文包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木盒,里面的照片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
有些往事,就像这照片,虽然泛黄,却永远清晰。
电梯下行时,苏哲深吸一口气。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从踏出这扇门开始,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北京的风里,没有梨花的香,只有未来的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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