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界人老宅在雾城城西的巷尾，是座青砖灰瓦的小院，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匾，刻着“守真”二字。林墨早在门口等，见苏晚和玄渊来，递过一把铜钥匙：“我爹的书房还锁着，你娘的东西多半在里面。”
推开书房门时，一股混合着旧墨和樟木的味道涌出来。书架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线装书，桌案上的砚台还凝着半池干墨，仿佛主人只是刚离开片刻。
“我爹生前总锁着这屋。”林墨走到书架前，取下最顶层的一个木盒，“他说这是苏阿姨的东西，要等你愿意来才拿出来。”
木盒里是叠书信，还有个巴掌大的铜制罗盘，盘面上刻着不是方位，而是“人”“妖”“灵”三个字，指针正微微颤动，指向窗外——那里有只灰雀停在枝头，是普通的鸟，却被罗盘感应到了“生息”。
“这是‘辨生盘’。”林墨解释，“守界人用来分善恶的，妖若有害人之心，指针会变红；若无害，就像现在这样，是淡绿。”
苏晚拿起罗盘，指尖刚碰到铜面，指针忽然剧烈转了半圈，指向玄渊——依旧是淡绿，连一丝泛红的迹象都没有。她心里一暖，抬头看玄渊，他正看着书信，眉头微蹙。
“这信是你娘写给我爹的。”玄渊把信递给她，“写于二十年前，骨夫人还没作乱时。”
苏晚展开信纸，母亲的字迹比日记里更郑重：“林兄，昨日见你捕了只偷粮的狐妖，它怀里揣着三只幼崽，原是为崽觅食。守界人若只凭‘妖’字定罪，与屠夫何异？辨心重于辨形，望你三思。”
信纸背面有林墨父亲的批注，字迹潦草，带着懊悔：“苏妹所言极是。那日放狐妖归山，见它回头望我，竟像道谢。是我执迷了。”
原来母亲当年不止护着玄渊，还在悄悄劝守界人放下偏见。苏晚翻到最后一封信，是母亲走前写的，只写了半页：“林兄，晚晚若有一日能见此信，望你告她：守界人手中的剑，该护弱小，而非斩异同。若遇玄渊，告诉他……影缝透光时，不必等我。”
“影缝透光时，不必等我……”苏晚轻声念着，忽然懂了。母亲早就知道她和玄渊会相遇，早就盼着有天他能解了诅咒，不必再困在孤独里。
林墨忽然轻咳一声，指着书架底层的一个铁箱：“这里面还有东西，我爹说要你自己开。”
铁箱上的锁是老式的铜锁，苏晚试着把母亲的玉簪进去，锁“咔嗒”一声开了。里面是件叠得整齐的青布衫，还有个装着粉末的瓷瓶，瓶底压着张字条：“衫为‘避尘衣’，可防低阶妖邪；粉为‘安灵散’，撒之能平灵体戾气。另，箱底暗格有界缝图，危急时可凭图寻雾山结界。”
苏晚摸向箱底，果然摸到块薄木板，掀开后是张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雾城各处的界缝薄弱点，最红的一处正是钟楼，旁边用小字写着：“界缝需人妖共守，缺一不可。”
爱做饿梦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爹说，这是你娘花了三年画的。”林墨的声音有些哑，“他当年总说你娘‘妇人之仁’，首到你娘走后，他才对着这地图哭了半宿，说自己懂了‘共守’两个字。”
玄渊拿起那件避尘衣，指尖拂过袖口的补丁——是母亲自己缝的，针脚细密。他忽然转身往门外走：“你们先看，我去趟老巷。”
苏晚愣了下，林墨却笑了：“他准是去给你娘买东西了。昨天我提过，你娘生前最爱吃老巷口的桂花糕。”
果然，半个时辰后玄渊回来，手里提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蒸好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他把糕放在桌案上，摆了双筷子，像是在请母亲尝尝。
苏晚拿起块桂花糕，甜香混着旧墨味，眼眶忽然湿了。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都藏在这样的小事里——他记着母亲的好，记着她没说的话，用自己的方式补着遗憾。
“对了，”林墨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白灵托我带给你的，说在茶馆梁上找到的。”
布包里是枚银质的小铃铛，铃铛上刻着朵小小的莲花，是苏晚小时候戴过的。母亲走后，这铃铛就不见了，没想到被陈婆婆捡去，藏在了梁上。
苏晚摇了摇铃铛，清脆的响声里，窗外的灰雀忽然叫了两声，扑棱棱飞到窗台上，歪头看着她。玄渊的影子从袖间溜出，缠上铃铛，轻轻蹭了蹭——像是在跟旧物打招呼。
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图上的朱砂点上，落在桂花糕的热气上，落在三人身上。林墨拿起那本“守界杂记”，翻到记鼠妖的那页：“苏晚，下个月守界人要办‘辨心会’，你要不要来？我想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娘记的这些故事。”
苏晚点头，指尖轻叩地图上的“共守”二字：“我还要带玄渊去。我想让他们知道，影妖不是凶物，界缝不是鸿沟，人妖本就该共守这片雾城。”
玄渊看着她，眼底的墨色里落着夕阳的光，忽然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这次，没有阴影侵蚀，只有微凉的指尖相触的温度——诅咒的裂缝里，终于透进了暖光。
离开老宅时，巷口的老槐树正落着叶。苏晚手里攥着铃铛，怀里抱着杂记，玄渊走在她身侧，影子和她的影子在地上交缠，像分不开的线。
“玄渊，”苏晚忽然开口，“等辨心会结束，我们去江对岸看桃花吧？陈婆婆说那里的桃花很好看。”
玄渊点头，银发在风里轻颤：“好。再带上白灵和小灵体，让它们也看看。”
远处的钟楼又传来钟声，比以往更清亮。雾城的影子在暮色里拉得很长，却再没有浓黑的角落——因为影缝里有了光，旧痕里有了暖，而她身边，有了愿意陪她守下去的人。
老宅的灯还亮着，像是母亲在笑着看她往前走。苏晚知道，这条路还有很长，但她不再怕了。有杂记里的故事，有罗盘上的淡绿，有身边人的温度，她就能把“守真”“辨心”西个字，好好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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