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守界人的“辨心会”还有三天，雾城的空气里却像浸了蜜似的，多了层温软的期待。苏晚把母亲留下的“守界杂记”摊在雾山小院的石桌上，白灵正用细毛笔给记里的妖画小像——鼠妖偷米的憨态、树灵护坟的肃穆，都被它画得活灵活现。
“这页的玄渊得画凶点！”小灵体蹲在石凳上，晃着白气凝成的小短腿，“上次它吞纸人妖时，影子都立起来了，像黑刺猬！”
玄渊刚从山后采了晨露回来，闻言瞥了小灵体一眼，指尖的影子轻轻卷过它的头顶，像弹了下脑门：“再乱讲，今晚的松子不给你留。”
小灵体立刻捂住嘴，眼睛却还偷瞄杂记上母亲写的那句“影君护婴三日”，小声嘟囔：“本来就又凶又软嘛……”
苏晚笑着把剥好的松子推到小灵体面前，转头看向玄渊：“林墨说辨心会要请守界人各支脉的人，还有雾城几个懂‘灵’的老先生，会不会太冒险？”
“冒险才好。”玄渊把晨露倒进青瓷瓶——那是按母亲药方准备的，月底月圆就要用，“总要有个人把‘妖非皆恶’的话砸在他们脸上，你娘当年没做完的事，该由你做完。”
他顿了顿，指尖拂过瓶壁：“何况，我会跟着你。”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林墨的声音，还带着些急促：“苏晚！玄渊！出事了！”
三人赶紧迎出去，只见林墨手里抱着个布包，脸色发白，布包上还沾着血：“城东的‘渡灵桥’塌了，压伤了三个守界人的后辈，他们说是雾山的妖干的。”
“不可能！”白灵跳起来，书页都抖开了，“雾山的妖这几天都在帮山灵整理结界，谁会去毁桥？”
苏晚接过布包，里面是块断裂的桥板，木板上竟缠着根黑红色的线——不是雾山妖的气息，倒像……骨夫人残留的怨力。
“是影蚀。”玄渊的声音沉了下去，指尖捏起那根线，线立刻蜷成一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骨夫人的怨力没散干净，附在桥板上引动了坍塌，还故意留下妖的气息，想挑事。”
林墨急道：“可守界人里的老顽固本就不赞成辨心会，这下肯定要借机闹起来，说我们‘通妖’引祸！”
苏晚摸着桥板上的血痕，忽然想起母亲杂记里写的“渡灵桥乃人妖共修，桥塌则界动”，心里一紧：“不止是挑事。渡灵桥连着雾城的地脉，桥塌了，界缝会更不稳定，影蚀说不定会更凶。”
“那现在怎么办？”小灵体也急了，白气都快凝成实形，“总不能让他们冤枉雾山的妖！”
“先去修桥。”苏晚站起身，玉簪在发间亮了亮，“桥修好了，真相才说得清。”
玄渊点头：“我去叫雾山的石灵，它最懂修桥。你跟林墨去安抚守界人的人，别让他们先动手。”
分好工后，苏晚跟着林墨往城东去。刚到渡灵桥附近，就被几个守界人拦住，为首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是林墨的三伯林肃，当年最反对母亲“通妖”的就是他。
“苏丫头，你还有脸来！”林肃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顿，“要不是你护着那影妖，桥怎么会塌？我看你跟你娘一样，都是祸根！”
旁边几个年轻的守界人也跟着骂：“就是！当年苏阿姨就该被逐出守界人！”“把影妖交出来！不然我们就踏平雾山！”
林墨赶紧挡在苏晚面前：“三伯！桥塌不是雾山妖干的，是影蚀作祟！”
“影蚀？我看是你被这丫头迷昏了头！”林肃冷笑，“她娘当年护妖，现在她也护妖，守界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苏晚没急着争辩，走到塌桥边，蹲下身摸了摸断裂的桥墩——桥墩上有个细小的黑孔，正是影蚀啃咬的痕迹。她掏出母亲留下的“安灵散”，往黑孔里撒了点，孔里立刻冒出黑烟，发出刺鼻的味。
“这是骨夫人的怨力残留。”苏晚站起身，声音清亮，“守界人古籍里写过，怨力遇安灵散会化黑烟，各位要是不信，可请懂行的老先生来验。”
林肃的脸色变了变，却还嘴硬：“就算是怨力，也是你们引妖来雾城，才让怨力有机可乘！”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玄渊带着几个石灵来了。石灵是雾山最老的灵体，身形像小山，手里捧着大块的青石，路过之处，连风都静了。
“石灵？”有守界人认出它们，惊讶地低呼，“它们怎么会来？”
石灵没说话，只是走到塌桥边，用青石一块块拼桥墩，动作稳而轻，连掉在地上的碎木都小心挪到一边——生怕伤了还没撤走的灵体。
玄渊站在苏晚身边，声音不高，却传遍了桥边：“雾山的灵，修桥；骨夫人的怨，毁桥。诸位若分不清，不如摸摸良心——当年修这桥时，是谁帮你们扛的青石？是谁守着桥不让怨妖靠近？”
他抬手一挥，影子在地上映出当年的画面：石灵扛着巨石往桥边走，玄渊的影子缠着怨妖往江里拖，母亲站在桥顶撒安灵散……那是二十年前，人妖一起修桥的场景。
守界人里有人低呼：“我记起来了！我爹说过，当年修桥多亏了雾山的灵！”“我小时候还在桥边见过影君，他没伤我，还给我指过路！”
林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拐杖捏得咯吱响，却再说不出“踏平雾山”的话。
苏晚走到他面前，轻声道：“三伯，我娘当年说，守界人该守的是‘平衡’，不是‘仇恨’。桥塌了，我们一起修；怨力没散，我们一起除。辨心会三天后照开，您要是还信不过，就来看看杂记里的故事——看看那些被你们叫做‘妖’的，是怎么护着雾城的。”
林肃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转身走了。旁边的守界人见状，也跟着散了，有几个年轻的还留下来帮忙递工具，看石灵的眼神都软了。
夕阳落时，桥墩己经修好了一半。石灵累得趴在地上喘气，小灵体给它们递松子，白灵用书页给它们扇风，竟像家人似的。
林墨看着这画面，挠了挠头：“没想到这么顺利。”
“不是顺利。”苏晚靠在玄渊身边，看石灵用青石拼出母亲当年刻的缠枝纹，“是他们心里本就有疑惑，只是缺个理由信。”
玄渊握住她的手，影子在地上和她的交缠：“辨心会那天，会更顺利。”
苏晚点头，抬头看向雾山的方向——山灵的铃声正隐隐传来，像是在应和。她知道，渡灵桥会修好，影蚀会驱散，那些藏在偏见里的冰，总有一天会被暖化。
就像母亲说的，影缝能透光，人心能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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