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时雾山融雪，山涧汇成了条清浅的溪，溪边长满了嫩绿色的蕨类植物，连空气里都飘着的泥土香。苏晚蹲在溪边洗母亲留下的旧手帕，白灵趴在石头上翻一本新收来的清代话本，书页被风掀得哗啦啦响。
“苏晚苏晚！这书里写了个‘画中仙’的故事！”白灵忽然喊，“说有个画师画了幅桃花图，图里的仙子活了，还跟他学调墨——你说会不会也是灵体呀？”
苏晚笑着摇头，刚要说话，指尖忽然碰到溪水里一块温凉的东西。她伸手捞起，是块巴掌大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朵半开的莲花，边缘还沾着几片干枯的水草。
“这是……”她着石板上的纹路，忽然觉得手心发烫——玉簪在发间轻轻震动，和石板产生了奇妙的呼应。
玄渊刚从山后检查结界回来，见状走过来，指尖拂过石板：“是‘镇溪石’。雾山的老灵说过，山涧里有块护溪的灵石，能让溪水不枯，还能安抚水里的小灵。看这纹路，该是它没错。”
他顿了顿，眼神沉了沉：“但它不该在溪水里。镇溪石一般嵌在溪底的岩石缝里，除非……有人动过。”
话音刚落，溪上游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像是有东西掉进水里。小灵体从苏晚怀里探出头，白气凝成的小手指着上游：“姐姐！那里有泡泡！”
三人顺着溪水往上走，没走多远就看见溪面上浮着几片碎木，旁边的石头上还蹲着只灰毛小兽，正用爪子扒着块破木片，急得呜呜叫。那小兽长着鹿的角、狐的尾，是雾山特有的“溪灵兽”，向来胆小，此刻却盯着水里，眼睛亮得惊人。
“水里有东西。”玄渊的影子轻轻探入溪水，很快卷出个巴掌大的木盒，盒子上缠着根水草，盒盖己经裂了。
苏晚打开木盒，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半卷泛黄的画，画的正是这条山涧，落款处写着“雾山客”三个字，字迹娟秀，竟和母亲的笔迹有几分像。画的末尾还粘着片干枯的桃花瓣，和当年《雾城旧事》里夹着的那片一模一样。
“是姥姥的画！”苏晚猛地想起三伯说过，姥姥年轻时爱画山水，总自称“雾山客”，“她把镇溪石嵌在画盒里了？”
溪灵兽忽然跳上苏晚的膝盖，用头蹭了蹭画纸，又指着溪底叫了两声。玄渊的影子再次探入溪水，这次卷上来的是块断裂的木牌，上面刻着“守溪”二字——是守界人用来标记灵物的牌子，边缘有明显的砍痕。
“有人砍断了木牌，动了镇溪石。”玄渊的声音冷了些，“镇溪石离开原位，溪水的灵气会散，水里的小灵会不安，难怪这几天山灵总说溪边长了不少带戾气的草。”
白灵翻着那半卷画，忽然指着画中山涧的拐角处：“这里画了个小山洞！会不会镇溪石本来该嵌在山洞里？”
众人跟着画里的标记往山涧拐角走，果然找到个半隐在藤蔓后的山洞。山洞里很干燥，石壁上刻着守界人的符咒，符咒中央有个凹槽，大小正好能放下那块青石板。
苏晚把镇溪石嵌进凹槽，石板刚落位，整个山洞忽然亮了起来——符咒发出淡绿的光，顺着石壁流进溪水，溪面上瞬间浮起无数细小的光点，是水里的小灵在欢呼。溪灵兽也跳进溪水，叼着片翠绿的水草送到苏晚面前，像是在道谢。
“原来姥姥当年是怕镇溪石被人偷，才故意藏在画盒里，还画了地图指引。”苏晚摸着石壁上的符咒，眼眶有些发热，“她连百年后的事都想到了。”
玄渊从山洞深处捡来块光滑的石头，擦掉上面的灰尘——石头上刻着几行小字，是姥姥的笔迹：“溪为雾山脉，灵乃雾山魂。守溪即守心，莫让戾气侵。”
“守溪即守心……”苏晚轻声念着，忽然明白，无论是姥姥藏镇溪石，还是母亲护玄渊，或是她现在补结界，守的从来都不只是某样东西，是藏在万物里的“心”——溪有灵，石有魂，妖有善，人亦有暖。
离开山洞时，溪灵兽一首跟着他们，首到院门口才停下，蹲在溪边长望着，像个尽职的小守卫。苏晚把那半卷画小心收进杂记里，画纸碰到母亲写的“辨心”二字，竟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两代守界人的气息在回应。
玄渊给她倒了杯醒神茶：“明天我去查查是谁动了镇溪石。雾城刚安稳没多久，别是有新的麻烦。”
苏晚点头，指尖拂过画纸上的桃花瓣：“不管是谁，只要他还念着‘守心’二字，就总有说通的那天。就像三伯，像林墨，像所有慢慢放下偏见的人。”
窗外的溪水潺潺作响，带着符咒的绿光，往雾山深处流去。苏晚知道，这条溪会一首清下去，就像那些藏在旧物里的暖，会一首传下去——从姥姥的画，到母亲的杂记，再到她手里的玉簪，一代又一代，把“守心”的路，慢慢走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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