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时灵语堂来了位常客,是巷尾修鞋的张老汉。他总揣着个布包来,包着双要补的旧布鞋,坐在供案旁等苏晚帮忙——不是修鞋,是让她看看鞋里的“东西”。
“这鞋是我婆娘的,她走了三年了。”张老汉着鞋帮上的补丁,补丁是碎布拼的,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前阵子翻箱底找出来,夜里总听见鞋里有动静,像有人在轻轻敲鞋跟。”
苏晚把鞋捧在手里,指尖的净灵血蹭过鞋帮,鞋里忽然飘出缕淡粉的烟,烟里凝出个细弱的小灵体,像片揉皱的布,怯生生地往张老汉脚边蹭。
“是布灵。”老书灵在铜鼎里哼道,“你婆娘绣补丁时用的碎布沾了她的气息,又跟着鞋放了这么多年,生了灵。它敲鞋跟,是想让你注意到它。”
张老汉愣了愣,眼眶红了:“我婆娘活着时最爱绣梅花,总说‘碎布拼起来也好看’,这鞋上的补丁,是她最后绣的。”
布灵往鞋帮上的梅花补丁跳了跳,又往张老汉怀里钻——张老汉怀里揣着块旧帕子,帕子边角磨破了,上面也绣着朵梅花,是同一个绣样。
“它认得这帕子。”苏晚轻声说,“这帕子也是她绣的吧?”
“是,她走那天攥着的。”张老汉把帕子掏出来,帕子上还留着块淡褐的痕迹,是当年的药渍,“她病了半年,总说帕子上的梅花绣得不好,要重绣,没来得及……”
布灵忽然往帕子上扑,淡粉的光裹着帕子,帕子上的梅花竟慢慢亮了些,针脚处渗出细弱的灵气。守心灯的暖光落在帕子上,光里隐约能看见半幅小画:个穿蓝布衫的妇人坐在灯下,正用碎布拼补丁,旁边的张老汉蹲在地上,帮她递线轴,嘴里念叨“慢点绣,别扎着手”。
“这是……当年的样子?”张老汉指着光里的画,声音发颤。
“布灵记着她绣帕子的样子。”玄渊站在一旁轻声说,“它附在鞋上,是想让你找到帕子,帮她了了心愿。”
张老汉忽然抹起眼泪,把帕子小心铺在供案上:“她总说帕子上的梅花少了片瓣,要补全……我笨手笨脚的,绣不好。”
苏晚拿起针线,净灵血沾在针尖,布灵立刻凑过来,用灵气牵着线往帕子上引。张老汉蹲在一旁看着,忽然说:“她绣梅花时总爱哼《梅花调》,说调子暖,绣出来的花也好看。”
他轻轻哼起来,调子慢而柔,像秋夜的风。布灵跟着调子轻轻晃,淡粉的光落在帕子上,没绣完的梅花瓣竟慢慢凝出淡粉的轮廓,是布灵用灵气补的,虽浅,却齐整。
“它在帮她补花。”苏晚的指尖轻颤,针尖跟着灵气走,把淡粉的轮廓绣成实花,“你看,她没绣完的,它帮她绣完了。”
帕子上的梅花终于补全了,布灵趴在帕子上,轻轻蹭着花瓣,像在跟妇人说话。张老汉把帕子贴在胸口,眼泪掉在帕子上,竟没晕开——布灵用灵气护着帕子,怕湿了刚补的花。
“我婆娘总说,‘东西旧了别扔,修修还能用’。”张老汉哽咽着笑,“她自己也像块旧布,拼拼凑凑撑了这么多年,还总想着给我补鞋、绣帕子。”
老书灵在铜鼎里叹道:“最念人的是旧物,最记情的是灵。你把鞋和帕子放在一起,布灵就不会敲鞋跟了——它守着帕子,就像守着她。”
那天张老汉走时,把鞋和帕子放在个旧木盒里,布灵趴在帕子上,淡粉的光映着梅花,暖得很。苏晚站在堂门口看他背影,玄渊忽然说:“明天去巷尾看看吧,张老汉的修鞋摊该添块挡雨的布了。”
第二天苏晚带着林月去修鞋摊,林月拿着块新布,上面绣着整枝的梅花,是她连夜绣的。张老汉愣了愣,接过布时,布灵从木盒里飘出来,往新布上跳,淡粉的光沾在梅花上,像给花镀了层膜。
“这灵是真懂好。”林月笑着说,“它知道你心疼老汉,想让他舒坦些。”
张老汉把新布铺在修鞋摊的架子上,布灵趴在布上,竟慢慢凝出朵小梅花,印在布角——是它用灵气绣的,比林月绣的小些,却歪得可爱。
“它这是……留记号呢。”张老汉摸着布角的梅花,忽然笑了,“像我婆娘当年绣补丁,总爱在角上绣个小记号,说‘这是我绣的,别人拿不走’。”
秋深时巷尾的修鞋摊成了道暖景:张老汉坐在摊前补鞋,架子上的梅花布随风轻晃,布灵趴在布上,谁要是来补旧鞋,它就往鞋上吹口灵气,让鞋帮更结实些;谁要是丢了旧帕子,它就往帕子方向跳,帮人找回来。
有次囡囡的布偶掉了只胳膊,张老汉用碎布帮她补,布灵趴在碎布上,悄悄用灵气把针脚粘得更牢。囡囡抱着布偶笑:“张爷爷,你的布会自己动!”
张老汉摸着布灵的光,轻声说:“是你奶奶在帮你呢,她最疼小孩。”
苏晚知道,布灵不会散了。它守着帕子,守着梅花布,守着张老汉的修鞋摊,就像当年妇人守着家,守着碎布拼成的暖。就像那些藏在旧物里的情,不会因岁月淡去,只会借着灵的气息,慢慢渗进日子里,让每个秋凉的傍晚,都有梅花香,有旧帕暖,有没说出口的惦念,在风里轻轻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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