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慰安所像一座沉默的坟墓，只有后院的焚烧点还亮着昏黄的灯。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被日军押着，排成一排站在铁桶前，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叠档案。沈书瑶站在队伍的中间，指尖捏着几张患者的照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烧！都给我烧干净！” 一个日军少佐站在铁桶旁，手里挥舞着军刀，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这些东西，都是帝国的污点，必须全部消灭！”
铁桶里的火焰己经烧得很旺了，档案盒被丢进去后，很快就卷曲、发黑，最后变成灰烬。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燃烧的焦糊味，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甜腥味，让书瑶胃里一阵翻涌。她知道，这些档案里记录着慰安所里所有女性的名字、年龄、来历，还有她们被折磨致死的记录——这是日军罪证的铁证，可现在，她们却要亲手把这些证据付之一炬。
“快点！磨蹭什么！” 旁边的日军士兵用枪托捅了捅书瑶的后背，疼得她一个趔趄。
书瑶咬了咬牙，将手里的大部分档案丢进了铁桶。火焰“腾”地一下窜了起来，舔舐着那些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很快就模糊不清。她悄悄将那几张照片藏进了袖口——那是林小妹和其他几个姐妹的照片，背面还记着她们被抓来的日期和编号，是她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的东西。
“沈护士，动作麻利点！”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中岛一郎。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一个装满液体的玻璃瓶，正站在铁桶不远处，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书瑶的心提了起来，假装整理袖口，将照片塞得更紧了些。她抬起头，迎上中岛的目光：“中岛医生怎么也来了？”
“少佐让我来处理一些‘特殊废物’。” 中岛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里面的液体是深蓝色的，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这些档案烧不干净，得加点东西。” 他说着，拧开瓶盖，将液体倒进了铁桶里。
就在液体接触到火焰的瞬间，铁桶里突然“嘭”地一声爆起一团蓝色的火花，火苗瞬间窜起两米多高，颜色像是淬了毒的冰，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周围的护士们都吓得尖叫起来，连日军士兵也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什么？” 书瑶下意识地问道，心脏猛地一跳。她想起之前听李玛丽修女说过，日军有一种特殊的化学药剂，用来销毁证据时会产生蓝色火焰，这种火焰的残留物里含有剧毒，而且很难被检测出来——难道中岛倒进去的，就是这种东西？
中岛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团蓝色的火焰，眼神里看不出情绪。书瑶注意到，他在倒液体的时候，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火焰渐渐小了下去，铁桶里的灰烬变成了诡异的青灰色。日军少佐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这样就没人能找到证据了。” 他转身对士兵们下令，“把剩下的档案都烧了，然后把这些护士带回房间，没有命令不准出来！”
士兵们开始推搡着护士们往回走。书瑶被夹在人群中，脚步有些踉跄。她回头看了一眼铁桶，那团蓝色的火焰虽然熄灭了，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种诡异的蓝光，像一个无声的诅咒。
就在这时，一阵秋风吹过，卷着几片落叶从头顶飘过。书瑶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目光突然被远处的夜空吸引住了——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孤零零地飘着，线似乎断了，正随着风慢慢往这边飘来。
那是阿宝的风筝。
书瑶的眼眶瞬间了。她想起了下午在孤儿院后院，阿宝举着这只风筝，奶声奶气地对她说：“沈姐姐，风筝飞得高，就能把信送到天上，天上的神仙会看到的。” 当时她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可现在，看着那只在夜空中飘荡的风筝，她突然明白了——有些东西，就算被火焰烧毁，被强权压制，也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就像这只风筝，带着孩子们的天真，也带着她们的希望，在绝望的黑夜里，倔强地飞翔。
风筝越飘越近，书瑶甚至能看到风筝尾巴上系着的红布条，那是阿宝用自己的围巾撕下来的。她知道，这只风筝可能什么都带不来，可它的存在，就己经是一种力量。
“看什么呢？快走！” 身边的士兵推了她一把。
书瑶收回目光，跟着人群往宿舍走去。袖口的照片硌着她的皮肤，口袋里的电台零件冰凉坚硬，耳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知道，今晚的焚烧只是开始，日军的疯狂还在继续，而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但当她再次抬头，看到那只风筝飘过慰安所的院墙，朝着东方黎明即将升起的方向飞去时，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灰烬虽然冰冷，可总有一些东西，会在余温中存活下来，比如希望，比如那些不肯被遗忘的名字。
明天午时，她要和陆明远接头，要把最后的情报送出去。无论前路有多危险，她都要走下去——为了林小妹，为了阿宝，为了那些在火焰中消失的姐妹，也为了这片土地上，所有还在等待黎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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