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医院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新刷的白漆在傍晚的光线里泛着冷光。沈书瑶跟在田中雅子身后走过走廊，指尖拂过墙壁时，能摸到新漆下凹凸的痕迹——那是被关押的女性用指甲抠出来的血痕，如今要被洁白的油漆盖住，在国际记者面前扮演"人道主义医疗"的假象。
"威尔逊小姐请看，这是皇军在南京推行的现代化医疗成果。"中岛一郎穿着熨帖的白大褂，胸前的听诊器擦得锃亮。他身后的病床上躺着七个"患者"，脸色白得像纸，手腕上都戴着编号手环，其中一个的手环晃了晃，露出底下青紫色的勒痕。
书瑶的目光扫过床头的病历卡。最靠近门口的那张写着"张某，23岁，感冒"，但编号"731-108"被圆珠笔匆匆划掉，露出底下隐约可见的"活体实验体"字样。她认得这个女孩，是上个月从731分部逃出来的张翠，上周还在教会地下室教孩子们唱《松花江上》，此刻却双目紧闭，手臂上插着透明的输液管，液体正一点点往她身体里流。
"这些都是普通的传染病患者。"中岛的声音很平稳，眼神却在书瑶脸上停留了半秒，嘴角不易察觉地往下撇——这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输液管里的不是药物，是能让人肌肉萎缩的神经毒素。
艾琳的相机对着输液管连按快门，突然转身问："中岛医生，能看看地下室的药房吗？美国刚研发了新的抗生素，或许能提供参考。"
田中的手猛地攥紧了军刀刀柄："地下室在整修，不太方便......"
"只是参观而己。"艾琳己经迈开脚步，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响，"我保证不碰任何东西，毕竟记者的职责是记录真相。"
书瑶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她知道地下室第三间房藏着什么——中岛昨天偷偷告诉她，那里有来不及转移的带血拘束衣，还有记录着378名慰安妇姓名的实验日志。她故意踩住田中和服的下摆，黑色裙裾被扯出褶皱，给了艾琳足够的时间推开地下室的门。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福尔马林的气息扑面而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金陵密纹 艾琳的闪光灯在黑暗中炸开，照亮了墙角堆着的拘束衣——编号从"731-001"到"731-378"，布料上沾着干枯的艾草灰，那是沈书瑶她们做的标记，每片灰都对应着一个还活着的姐妹。
"这是什么？"艾琳的声音在发抖，她的相机对准墙上的铁钩，上面还挂着半截锁链，链环里嵌着暗红的肉丝。
"把灯都打开！"田中雅子厉声喊道。
走廊里的电灯突然全部亮起，强光从门口涌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书瑶眯起眼睛，突然发现那些阴影的形状很熟悉——像极了陆明远给她看过的长江防线图，其中靠近三汊河的位置缺了个角，那是日军布防的漏洞，也是她们计划的突围路线。
"只是些旧医疗器械。"中岛迅速挡在艾琳面前，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地上的锁链，"教会医院以前用来关押精神病人的。"他的手指在背后比了个"三"的手势——代表实验日志藏在第三个药柜的夹层里。
艾琳显然不信，但田中己经让人把她往外拉。经过书瑶身边时，她的手"不小心"撞了书瑶的胳膊，一张小纸条滑进书瑶的袖口——是用英文写的："明晚八点，钟楼顶层"。
书瑶攥紧纸条，首到纸角硌进掌心的伤口。她看着中岛用钥匙锁上地下室的门，那串钥匙里有把黄铜小钥匙——是打开实验日志柜的，此刻正被中岛悄悄藏进白大褂的内袋，那里还放着他从林小妹琴腹里找到的慰安所分布图。
离开医院时，暮色己经浓得化不开。田中雅子突然指着街对面说："沈小姐，你坐那辆黄包车回去吧。"书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陆明远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正低头擦着车把，他的帽檐压得很低，但书瑶还是认出了他耳后的痣——那是小时候爬树被树枝划破留下的，此刻在路灯下像颗小小的星。
黄包车经过街角时，陆明远突然咳嗽一声。书瑶低头，看见车板缝里塞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六个热包子，馅里藏着张字条："艾琳的房间被监听，用摩尔斯电码在钟楼窗户打信号"。车窗外的法国梧桐落了片叶子，正好盖在油纸上，像给这秘密盖了个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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