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透过藏经阁的棂窗，切割出一道道浮尘飞舞的光柱。沈书瑶跪在书架前，指尖拂过《大般若经》的封面，深蓝色的布面己经有些褪色，书脊上的金线却依然清晰。她想起慧明说的话，用指甲轻轻抠开书脊上的针孔——三长两短的排列，正好对应着“毗卢遮那佛”五个字的笔画。
“书瑶姐，你看这个。”慧明拿着支毛笔，蘸着糯米浆糊，小心翼翼地涂在经卷的空白处。浆糊刚接触纸面，就慢慢显出淡蓝色的字迹，像一层薄霜，“是数字！‘1644’！”
书瑶的心跳骤然加速。她记得中岛一郎1941年偷偷告诉她，日军有支秘密的细菌部队，番号是“荣字1644”，就驻扎在南京郊区。“快，再涂其他页！”她接过慧明手里的毛笔，加快了速度。
更多的字迹显现出来，有日语，也有中文。书瑶一边看一边记——“活体实验对象：战俘、平民”“培养菌種：鼠疫、霍乱”“投放地点：秦淮河下游”。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剜着她的心。她想起慰安所里那些姐妹，想起教会医院里的孩子，原来日军早就计划着更大规模的屠杀。
“这些畜生！”慧明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的小拳头紧紧攥着，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他们居然用活人做实验！”
书瑶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这些证据保存好，交给国际红十字会的人。”她将显影的经卷小心翼翼地折起来，塞进怀里，“再找找，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档案。”
就在这时，藏经阁外传来日语的呵斥声。“里面的人出来！例行搜查！”是小野寺的声音，伴随着军靴踩在木板上的声响，越来越近。
书瑶的脸色瞬间变了。她迅速将经卷塞进《金刚经》的函套里，刚要合上，几张经页突然飘落下来。她低头一看，经页上竟有暗红色的痕迹——是胭脂血字！是之前姐妹们涂在唇上的毒胭脂，不小心蹭在经卷上的。
“快藏起来！”慧明拉着书瑶躲到书架后面，用一堆经卷挡住她们的身影。藏经阁的门被推开，小野寺带着几个士兵走了进来，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
“把经卷都翻一遍！”小野寺命令道，“仔细检查，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士兵们开始翻动经卷，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藏经阁里格外刺耳。书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见一张飘落的经页就在小野寺的军靴前，胭脂血字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就在这危急时刻，慧明突然咳嗽起来：“阿嚏！”他故意将手里的香灰洒在地上，香灰正好盖在经页的血字上，“对不起，长官，我不小心打翻了香灰。”
小野寺皱了皱眉，踢开地上的经页：“没用的东西！快点打扫干净！”他的目光扫过书架，停在书瑶藏身的方向，“那里是什么？”
书瑶的手心全是汗，她握紧了手里的刀鞘，随时准备冲出去。慧明却抢先一步走过去，打开书架：“回长官，是些破旧的经卷，没什么特别的。”他故意抽出几本厚厚的经书，挡住了书瑶的身影。
小野寺怀疑地看了看，却没发现异常。他走到藏经阁的中央，目光落在那本《金刚经》上：“把那本经书拿给我看看。”
书瑶的心跳几乎停止。她知道，《金刚经》的函套里藏着显影的经卷，一旦被打开，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长官，这本《金刚经》是寺里的镇寺之宝，不能随便翻动。”监院大师突然走进来，双手合十，“还请长官尊重佛门圣物。”
小野寺的脸色沉了下来：“监院大师，你是在妨碍皇军执行公务吗？”他的军刀出鞘，刀尖指向监院，“再不让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监院大师却丝毫不惧，依旧挡在《金刚经》前：“佛门圣地，岂容尔等亵渎！”他的声音洪亮，在藏经阁里回荡，“要是你们敢动圣物，老衲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小野寺气得脸色发青，却不敢真的对监院动手。他知道，栖霞寺在国际上有很高的声誉，要是杀了监院，会引起国际舆论的谴责。他冷哼一声：“搜！继续搜！要是找不到人，就把这里的经卷都烧了！”
士兵们继续搜查，却始终没有发现书瑶的踪迹。小野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去其他地方搜！”说完，带着士兵们离开了藏经阁。
书瑶松了口气，从书架后面走出来。她走到《金刚经》前，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经卷，发现胭脂血字己经被香灰掩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谢谢你，监院大师。”她对着监院深深鞠了一躬。
监院大师摇了摇头：“施主不必多礼。”他指着经卷上的字迹，“这些证据太重要了，必须尽快送出去。日军肯定还会再来搜查，我们得想办法把它们藏到更安全的地方。”
慧明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有个地方！舍利塔地宫！那里很少有人去，而且有地下水道，方便离开。”
书瑶和监院大师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好，就去舍利塔地宫。”书瑶将经卷重新藏好，“我们现在就走，趁日军还没回来。”
三人悄悄离开藏经阁，沿着寺院的小路走向舍利塔。阳光依旧明媚，可书瑶的心里却沉甸甸的。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为了南京的未来，她必须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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