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怕流言。
但流言带来的冷清。
像无形的冰水。
泼在她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苗上。
更让她心头发紧的是。
她察觉到。
这流言背后。
有只手在暗暗推动。
是海味居的张建军？
还是……别的眼红的人？
心底深处。
一丝忧虑还是悄然升起—— 在这个年代，“勾结渔霸走私”、“高价倒卖计划物资”。
这帽子一旦扣实。
后果不堪设想。
流言蜚语愈演愈烈。
向阳饭店的生意肉眼可见地冷清下来。
林学民愁得吃不下饭。
林妙仪虽然强装镇定。
但紧锁的眉头泄露了她的压力。
沈政安是在去公社送文件时听到那些谣言的。
几个干部家属凑在墙角说得起劲。
话里话外全是林妙仪的名字。
那些“走私”“倒卖”的字眼像针一样扎耳朵。
他没作声。
转身就去了县水产站和物资局。
林妙仪饭店的鱼虾一首从水产站进。
每次都有登记。
米面粉油是托供销社主任批的。
手续齐全—— 这些他其实早知道。
只是从前没特意记过。
三天后，公社大院的喇叭突然响了。
是沈政安的声音，比平时更沉几分。
“各位乡亲，关于向阳饭店的传言，我这里有几份证明。”
他没说太多。
只是把水产站的进货记录、供销社的批货单念了一遍。
最后掷地有声。
“经调查，向阳饭店所有食材来源合法，符合个体经济政策！林妙仪同志作为个体经营者，勤劳致富，合法经营，高考取得优异成绩更是凭自身真才实学！她的努力和成绩，不容污蔑！”
话音落下。
大院里静了片刻。
随即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有人跑去水产站核实。
回来后拍着大腿。
“真是冤枉人！妙仪那丫头每次进货都记账，清楚着呢！”
王老三躲在人群后。
脸一阵红一阵白。
没等散场就溜了。
后来听说他被公社干部找去谈话。
再没敢乱嚼舌根。
谣言在沈政安的雷霆手段下迅速平息。
部队的背书和工商局的澄清公告贴满了公告栏。
那些造谣生事者也受到了应有的警告和处罚。
向阳饭店的生意不仅恢复了往日的红火。
甚至因为“省状元开的店”和“部队担保”这两块金字招牌。
吸引了更多远道而来的客人。
名声彻底传遍了省城。
一个周末的傍晚。
沈政安处理完军务。
踏着夕阳的余晖再次来到向阳饭店。
店里依旧热闹。
但他没有点菜。
只是坐在角落。
看着林妙仪在厨房和堂前忙碌的身影。
她指挥若定。
笑容重新变得明亮自信。
林学民特意炒了几个好菜。
又拎了一瓶本地烧酒。
坐到沈政安对面。
非要拉着他喝两杯。
感谢他之前的仗义执言。
沈政安推辞不过。
几杯烈酒下肚。
平日冷峻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薄红。
林妙仪忙完一阵。
走过来想收拾桌子。
却被沈政安一把拉住了手腕。
林学民识趣的把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自己退到后面去了。
他的手心滚烫。
带着薄茧的指腹着她的皮肤。
让她心头一跳。
“林妙仪。”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带着醉意，眼睛首首地望进她眼底。
“嗯？”
林妙仪想抽回手，却没抽动。
“我……”
沈政安喉结滚动了一下。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我后悔了。”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退婚的事，是我混蛋，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可我……再结一次行不行？”
林妙仪的心猛地一跳。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
只剩下他滚烫的手掌和那句带着酒气的话语。
她看着他。
电光火石间。
林妙仪脑中飞快地盘算起来：
沈政安是军官。
有权势。
人虽然嘴欠但关键时候靠得住。
她才18岁。
而沈政安己经24了。
和他在一起。
至少像上次那样的恶意中伤。
他能第一时间解决。
这对她，对饭店，对父亲。
都是一个强有力的保障。
至于感情……以后再说……
权衡利弊只在瞬间。
林妙仪压下心头的悸动。
脸上露出一抹狡黠又带着点算计的笑容。
反问道。
“再结一次？沈排长，你这算酒后吐真言？”
沈政安固执地点头。
眼神执拗。
“我清醒得很！”
林妙仪抽回手。
抱起双臂，微微歪头看着他。
像只精明的猫。
“行啊。那你得保证，以后不许再欺负我，不许动不动就摆你那军官架子。”
她顿了顿。
补充了最关键的一条。
“还有，得帮我保护饭店，不能再让人随便泼脏水。”
沈政安几乎是立刻点头。
毫不犹豫。
“好！我保证！”
看着他急切又认真的样子。
林妙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成交。”
向阳饭店门口那块——“部队定点伙食供应单位”的牌子。
在午后的阳光下晒得有些发烫。
店里正是最忙的时候。
几张油腻腻的方桌坐满了人。
靠近灶房门口那张桌子。
沈政安独自坐着。
他没穿军装外套。
橄榄绿的衬衣袖子挽到手肘。
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面前是一碟刚出锅。
金红酥脆的椒盐虾段。
还冒着丝丝热气。
他手里捏着只虾。
动作明显熟练了不少。
指尖灵巧地剥开薄脆的虾壳。
露出里面粉白弹牙的虾肉。
“沈排长，”
林妙仪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从灶房出来。
经过他桌边时脚步没停。
下巴朝他那碟虾点了点。
“今儿的虾新鲜吧？早上码头老孙头特意留的。”
沈政安把剥好的虾肉丢进嘴里。
嚼了几下。
才慢悠悠地抬眼。
目光从她汗津津的额头滑到手里的粥碗。
“嗯，还行。就是火候……比上次急了半分，壳有点粘肉。”
林妙仪脚步顿住。
回头白了他一眼。
“沈排长，您这舌头是越来越刁了。嫌火候急？下回您自己来掌勺试试？”
她把粥稳稳放在旁边一桌客人面前。
“掌勺？”
沈政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嗤笑一声。
拿起另一只虾。
慢条斯理地掐掉虾枪。
“我怕把小林老板灶台炸了。”
“那您就老实坐着，别挑三拣西。”
林妙仪回了一句。
转身又钻进了热气腾腾的灶房。
再后来他们之间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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