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办公室的木窗被风撞得吱呀响，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长条状的光斑，浮尘在光柱里慢悠悠地转。陆景尧把证物袋往桌上一放，透明塑料袋里的木工锤泛着冷硬的光，锤头暗红的血迹己经半干涸，像块凝固的疤。
“地区防疫站的结果出来了。”他扯了把椅子坐下，军绿色警裤膝盖处磨出的白边在阳光下格外显眼，“锤头血迹是A型，跟周卫国档案里登记的血型对得上。”
林晚星站在桌旁，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那是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还是苏晓梅留下的旧物。她盯着证物袋里的锤子，喉结轻轻动了动：“就凭血型？”
“95年的技术，能做到这步就不错了。”陆景尧从烟盒里抽出支烟，没点燃，夹在指间转着玩，“赵队说这锤子是今早从沈志强办公室搜出来的，说是上周借了周卫国的工具还没还。”他抬眼看向她，眼底带着点探究，“你怎么看？”
林晚星没立刻回答，弯腰凑近了些。证物袋上还沾着点木屑，她想起昨天在周卫国木工房看到的景象——墙角堆着的全是白松板材，刨花簌簌落在水泥地上，泛着浅黄的白。她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锤柄：“能借我个放大镜吗？”
陆景尧挑眉，从抽屉里摸出个铜边放大镜递过去。镜片边缘有道细缝，像是用了许多年，他指尖捏着放大镜柄递过来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窜上来，林晚星手一抖，放大镜差点摔在桌上。
“小心点。”他伸手扶了把证物袋，指背蹭到她的手腕，两人都顿了顿，又飞快地收回手。陆景尧清了清嗓子，转身靠在桌沿，目光却没离开她，“看出什么了？”
林晚星把放大镜扣在锤柄上，镜片下的木屑纹理看得一清二楚。她屏息看了半晌，忽然抬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这锤柄上的木屑是红松。”
“红松怎么了？”陆景尧走过来，也跟着弯下腰。两人离得极近，他肩膀几乎要碰到她的胳膊，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着点烟草的涩，是种很干净的男人气。
“周卫国最近在做的是白松家具。”她的声音放轻了些，呼吸不小心扫过他的小臂，陆景尧的肌肉几不可查地绷紧了，“我昨天去他木工房看过，墙角堆的全是白松板，刨花也是白松的——红松木质更密，纹理比白松深，你看这锤柄上的木屑纹路。”她把放大镜往他那边推了推，发丝随着动作垂下来，扫过他的手背。
陆景尧的目光落在镜片下的纹路里，指尖无意识地着下巴上的胡茬。他忽然闻到股淡淡的清香，不是香皂味，是种更清爽的草木气，像小时候在山里割草时闻到的皂角味。他偏过头，看见林晚星的发顶，乌黑的碎发间别着根简单的塑料发卡，发尾还沾着点没拍掉的木屑——想来是昨天在木工房蹭到的。
她的睫毛很长，低头时在眼睑下方投出片浅影，鼻尖小巧，因为刚才凑近看证物，鼻尖上沁出层薄汗，像沾了层碎钻。陆景尧喉结滚了滚，突然觉得手里的烟有点烫，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寸，拉开些距离。
“白松和红松……”他低声重复，视线重新落回证物袋，“你的意思是，这锤子不是周卫国常用的？”
“至少不是他最近在用的。”林晚星首起身，后腰不小心撞到桌沿，疼得她嘶了声。陆景尧伸手想扶，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角，又猛地收了回去，转而拿起桌上的搪瓷缸递过去：“喝点水。”
搪瓷缸沿缺了个小口，印着的“为人民服务”己经褪成浅黄，林晚星接过来抿了口，温水滑过喉咙，才压下刚才那阵慌乱。她刚才分明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像团小火苗，燎得她耳根发烫。
“沈志强说借了周卫国的锤子。”她努力把注意力转回案子，指尖在缸壁上画着圈，“可他为什么要把沾了血的锤子留在自己办公室？等着被搜？”
陆景尧没说话，从抽屉里翻出个笔记本，翻开的那页画着山洞现场的草图，角落里还标着狗爪印的尺寸。他握着钢笔在纸上划了两道，笔尖在“红松”两个字上顿了顿：“沈志强办公室有红松木料？”
“上周开安全会时我去过一次。”林晚星回忆着，“他办公桌后面有个陈列柜，摆着个红松做的笔筒，说是他儿子亲手做的。”
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个小墨点。陆景尧抬眼时，正好对上她望过来的目光，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带着点探究，又藏着点不自知的柔软。他忽然想起昨天在木工房，她蹲在地上看刨花，阳光落在她侧脸，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姑娘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劲儿，不像厂里那些咋咋呼呼的女工，也不像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
“你懂木工？”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林晚星愣了下，随即想起自己是“苏晓梅”，一个塑料厂临时工，哪懂什么木料。她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角：“我……我老家有个叔是木匠，小时候看他做过家具，听他念叨过几句。”
这个借口不算圆，但陆景尧没追问，只是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弯起来，像揉皱的纸被轻轻展平。他把放大镜往她面前推了推：“再帮我看看，锤柄上除了木屑还有别的吗？”
这次林晚星没敢靠太近，只伸长胳膊拿着放大镜仔细看。锤柄缠着圈旧布条，磨损处露出深棕的木头，靠近锤头的地方有几道浅浅的刻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磨过。她正想指给陆景尧看，手腕忽然一沉——他的手覆了上来，帮她稳住了发抖的胳膊。
“看仔细点。”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林晚星的肩膀瞬间僵住。他的掌心带着薄茧，贴在她腕骨处，力道不重，却像道电流顺着血管窜进心脏，咚咚跳得震天响。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更清晰了，烟草混着皂角香，还有点淡淡的汗味，是属于这个年代男人的、带着烟火气的味道。她的视线有点发飘，原本该落在锤柄上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他的手——虎口处有道浅疤，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这……这里有刻痕。”她费了好大劲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尾音有点发颤。陆景尧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果然在布条下方看到几道交叉的刻痕，像是用小刀划的。
“像是记数的。”他松开手，指尖却不小心蹭过她的掌心，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陆景尧站起身，转身去倒水，背对着她时，耳根悄悄红了。
林晚星低着头，盯着自己发烫的手腕，心脏还在乱撞。刚才他手掌的温度像烙在皮肤上，怎么都散不去。她偷偷抬眼，看见他正对着窗外发呆，警服后颈处的布料被阳光晒得发亮，露出小块健康的麦色皮肤。
“周卫国要是用这锤子干活，刻痕不会这么浅。”陆景尧转过身，手里的搪瓷缸冒着热气，“这更像是……故意做旧的。”
林晚星猛地抬头：“你是说，有人故意把血抹上去，嫁祸给周卫国？”
“现在还不能确定。”他走过来，把刚倒的热水递给她，这次两人的手指没碰到，“但红松和白松的矛盾，值得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肿的眼泡上——昨晚她肯定没睡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你昨晚没睡好？”
林晚星捧着搪瓷缸的手紧了紧，热水的温度透过缸壁传过来，暖得人发困。她确实没睡好，满脑子都是山洞里的人头和刘建军家那台还在放《渴望》的黑白电视，一闭眼就是各种碎片画面。
“有点认床。”她扯了个谎，把脸埋进缸口的热气里，想掩饰眼底的疲惫。
陆景尧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案发现场见到她的样子。她穿着不合身的工装，站在树后发抖，却能在慌乱中注意到山洞里闪过的人影。这姑娘总让他觉得矛盾，既胆小又勇敢，既笨拙又敏锐，像颗裹着硬壳的糖，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味道。
办公室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风还在撞着木窗，发出规律的吱呀声。阳光慢慢移过桌面，爬到陆景尧的笔记本上，把他写的“红松”两个字照得清清楚楚。
“等案子结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我带你去拍张合照吧。”
林晚星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睫毛像受惊的蝶翼颤了颤：“啊？”
“三桥镇东头新开了家照相馆，能拍彩色的。”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目光落在窗外的白杨树上，不敢看她，“我上次路过，看见橱窗里摆着张情侣照，女同志穿红衬衫，男同志穿警服，挺好看的。”
他的耳朵红了，连带着脖颈都泛着浅粉。林晚星的心跳瞬间乱了节奏，像被扔进石子的小湖，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阳光正好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挺首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勾勒得格外清晰。他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的，眼神带着点痞气，此刻却像个鼓足勇气递情书的少年，紧张得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不……不方便吗？”见她没说话，陆景尧有点慌了，手忙脚乱地解释，“也不是非要拍……就是觉得……”他越说越乱，最后索性闭了嘴，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林晚星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心里那点因靠近而产生的慌乱，慢慢化成了股甜丝丝的暖流。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声音细若蚊蚋：“也……也不是不方便。”
陆景尧猛地抬头，眼里像炸开了烟花，亮得惊人：“真的？”
林晚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把脸埋得更低了，只露出通红的耳朵：“嗯。”
窗外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木窗不再吱呀作响。阳光爬到两人中间的桌面上，像道温柔的界线，却又悄悄模糊了边缘。陆景尧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下来，像被温水泡过的糖块，慢慢化出甜来。
他拿起桌上的木工锤证物袋，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那我们得抓紧查案子了，争取早点拍到合照。”
林晚星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放大镜，这次指尖相触时，两人都没躲开。她低头看着锤柄上的红松木屑，心里却像被撒了把糖，甜得连呼吸都带着蜜味。
也许，这个1995年，并不全是凶案和恐惧。也许在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会有个穿警服的少年，带着她去拍张彩色的合照，照片里的她，眼睛亮晶晶的，再也没有眼下的青黑。
陆景尧看着她认真观察证物的侧脸，悄悄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就画在“红松”两个字旁边。他想，等案子结了，不仅要拍合照，还要给她买块真正的奶油蛋糕，就像她上次拿出来的那种“广州饼干”的味道，甜得能让人忘了所有苦。
阳光慢慢爬过桌面，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水泥地上轻轻依偎着，像幅无声的画。
作者“南柯一梦会卿卿”推荐阅读《刑警陆先生：穿越女友有点撩》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9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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