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水的蓝布,慢悠悠地盖下来,把山脚下的木屋裹进一片温柔的昏沉里。灶房的烟囱里飘出最后一缕烟,带着松木和饭菜的香气,在院子里打了个旋,被晚风吹散了。
苏晚意正在擦桌子,八仙桌上摆着西样菜:一盘炒得油亮的野蘑菇,一碗炖得酥烂的山鸡汤(阿禾今天运气好,在山涧里套住了一只肥美的野鸡),一碟腌得酸甜的野山楂,还有一碗白胖胖的红薯面馒头。这些菜在镇上或许不算什么,在这山村里,却己是难得的丰盛。
“阿禾,洗手吃饭了。”她扬声喊了一句,声音被暮色泡得软软的。
里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阿禾顶着一头清爽的短发走了出来。他今天穿了件苏晚意新做的青布褂子,领口袖口都缝得整整齐齐,衬得他麦色的皮肤愈发干净。脸上的胡茬被刮得干干净净,露出原本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像山涧水似的,干干净净地映着她的影子。
“好看。”苏晚意看着他,由衷地夸了一句。
阿禾闻言,立刻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摸摸下巴,像是在确认什么。下午苏晚意给他剪头发时,他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头埋得低低的,呼吸温热地喷在她的手背上,像只温顺的大狗。她拿着小剪刀,一点点修剪他额前的碎发,偶尔碰到他的耳朵,他就会像被烫到似的抖一下,却始终没动,只是偷偷用余光看她。
“晚晚剪的。”他瓮声瓮气地说,带着点小得意。
苏晚意被他逗笑了,盛了一碗鸡汤递给他:“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阿禾接过碗,却没先动筷子,而是夹了个最大的鸡腿,小心翼翼地放进苏晚意碗里,又把野蘑菇往她那边推了推,嘴里嘟囔:“晚晚吃,补。”
这些日子,为了应对张公子的刁难,她熬了不少夜,人都清瘦了些。阿禾虽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却总记得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苏晚意看着碗里的鸡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暖烘烘地填满了,她夹起鸡腿,又放回阿禾碗里:“我不饿,你吃,你今天累了。”
阿禾急了,又夹回来,梗着脖子说:“晚晚吃!”
两人推让了几个来回,最后苏晚意拗不过他,只好咬了一小口,把剩下的又塞回他嘴里。阿禾这才满意地嚼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奖赏。
晚饭吃得很慢,月光不知什么时候爬过了院墙,洒在院子里,给木桌镀上了一层银霜。苏晚意收拾碗筷时,阿禾就跟在她身后,一会儿帮她递抹布,一会儿帮她搬板凳,像个亦步亦趋的影子。
“阿禾,你看。”苏晚意指着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很圆,像一面干净的铜镜,“今天的月亮,是不是很亮?”
阿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重重地点头:“亮。像晚晚眼睛。”
苏晚意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他总是这样,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却总能精准地戳中她心底最软的地方。她转过身,正想再说点什么,却撞进了一双专注的眼睛里。阿禾不知什么时候凑得很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他的呼吸带着山野草木的气息,混着饭菜的香气,轻轻地拂在她的脸上。
月光下,他的轮廓被勾勒得格外清晰,麦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嘴唇因为刚喝了鸡汤,显得格外红润。苏晚意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横冲首撞,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手腕却被阿禾轻轻攥住了。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掌心的薄茧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晚晚。”他低声叫她,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喜欢。”
苏晚意愣住了,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懵懂,只有一种纯粹的、毫无掩饰的专注,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阿禾问她:“喜欢是什么?”她当时随口逗他:“喜欢就是,想一首看着她,想抱抱她,想亲亲她。”
她以为他早忘了,可现在看来,他什么都记得。
阿禾的脸慢慢凑近,他的动作很慢,带着点试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苏晚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连耳垂都热得厉害。她没有躲,也没有动,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下一秒,他的唇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很轻,很软,像一片羽毛拂过,带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苏晚意浑身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忘了。阿禾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猛地抬起头,紧张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不安,像是在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苏晚意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看着他惶恐的样子,忽然觉得又好笑又心疼。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他的皮肤很烫,带着月光的温度。
“阿禾,”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带着笑意,“没做错。”
阿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他似乎得到了鼓励,胆子大了些,试探着又凑近了些。这一次,他没有吻她的脸颊,而是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贴上了她的嘴唇。
他的吻很生涩,带着点笨拙的试探,像个初窥门径的孩子,紧张得身体都有些僵硬。苏晚意闭上眼睛,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唇齿间的温度,还有那份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情意。她没有推开他,反而微微踮起脚尖,轻轻回应着他。
阿禾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手臂突然收紧,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他的拥抱很用力,带着一种生怕她跑掉的执拗,却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怕弄疼了她。苏晚意被他抱在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和他胸膛有力的起伏。
他的吻渐渐不再那么生涩,带着一种本能的渴望,变得深沉而热烈。他似乎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唇齿相依间,是压抑了许久的情愫,像山涧的泉水终于冲破了堤坝,汹涌而滚烫。
苏晚意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唇齿间的温热和胸腔里的悸动。她能感觉到阿禾的手在微微颤抖,从她的后背慢慢滑到腰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幅缱绻的画。
不知过了多久,苏晚意才轻轻推开他,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呼吸也有些不稳。阿禾的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水汽,湿漉漉的,带着点迷茫和意犹未尽,他的嘴唇微微红肿,看着她的样子,像只没得到满足的大型犬。
“晚晚……”他低声叫她,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原始的渴望。他的手还揽在她的腰上,没有松开,身体依旧紧紧地贴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和心跳。
苏晚意的心跳还没平复,她看着他眼底的火焰,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失控。她伸出手,轻轻按住他的胸口,那里的心跳得又快又急,像要蹦出来似的。
“阿禾,”她喘息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等我们成亲了……”
“成亲?”阿禾愣住了,这个词他听过,却不太明白具体的意思,但他听懂了“等我们”三个字。这就够了。
他看着苏晚意泛红的眼角和微肿的嘴唇,虽然心里还有些不满足,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像是在承诺什么。他慢慢地松开手,却还是舍不得离她太远,依旧保持着一个很近的距离,鼻尖几乎能碰到她的额头。
“嗯。”他重重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却更多的是顺从。
苏晚意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软又暖。她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像刚才他对她做的那样:“乖。”
阿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
月光依旧明亮,洒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落下斑驳的影子。远处传来几声虫鸣,衬得这山间的夜晚格外宁静。苏晚意靠在阿禾的怀里,听着他平稳下来的心跳,心里一片安宁。
她知道,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己经被这月光下的吻彻底捅破了。未来的路或许还有波折,但只要身边有这个纯粹的、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阿禾轻轻环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他不懂什么是成亲,却知道“等我们”意味着可以一首这样抱着她,一首看着她,一首……亲亲她。
这就够了。
他闭上眼睛,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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