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雨总是缠绵,淅淅沥沥打在窗棂上,像谁在用指尖轻轻叩门。苏晚意坐在窗边的绣架前,手里拈着针,丝线在素白的布面上绣出半朵待放的禾苗——这是她新琢磨的花样,打算绣在给阿禾做的新衣衫上。
“晚晚。”
阿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湿漉漉的潮气。苏晚意抬头,就见他扛着两捆新采的草药站在屋檐下,麦色的额头上渗着细汗,粗布衣衫的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却笑得一脸明亮,白牙在雨雾里格外显眼。
“怎么不等雨停了再回来?”她放下针线起身,取过墙角的布巾想替他擦脸,却被他微微偏头躲开。
“不碍事。”阿禾把草药靠墙放好,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李掌柜说,晚晚怀着娃娃,要多吃肉。”
他现在不仅能自己去镇上卖竹编,还学会了给她带爱吃的东西。起初总记不住她爱吃甜的还是咸的,常常买回一兜子杂七杂八的点心,如今却能精准地买回她孕期偏爱的肉包子和酸梅汤,连掌柜的都笑着说:“阿禾这记性,都用在惦记媳妇上了。”
苏晚意接过包子,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心里微微一紧。她拉着他往灶房走:“先烤烤火,我去热碗姜茶。”
阿禾却反手攥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着她的皮肤,带着雨水的凉意,却攥得很紧。“晚晚,”他低头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的好奇,“小娃娃今天乖不乖?”
这些天他总爱这样问。仿佛那还未成形的小生命能听懂他的话,每次贴在她肚子上听动静时,都屏着呼吸,像在听什么天大的秘密,听完了就红着脸傻笑,说:“他在动,想阿禾了。”
“乖着呢。”苏晚意笑着,把一个包子递到他嘴边,“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张嘴咬了一大口,油汁沾在嘴角,却没像往常一样让她擦,反而凑过来,在她脸颊上轻轻蹭了蹭。粗粝的胡茬扫过她的皮肤,带着点痒意,还有肉包子的香气。“奖励。”他嘟囔着,耳朵红得像被火烧过。
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规矩。苏晚意教他:“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她知道。可以亲她,可以抱她,要让她觉得暖和。”如今他把这句话刻进了骨子里,晨起时要亲她的额头,吃饭时要夹她爱吃的菜,夜里睡觉前,更是要抱着她亲了又亲,仿佛不这样,就不足以表达心里的欢喜。
“阿禾今天在镇上,有没有学新东西?”苏晚意替他倒了碗姜茶,看着他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像只被喂饱的大犬。
“学了!”他眼睛一亮,放下碗,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枚铜板和一张皱巴巴的纸,“账房先生教我算的,卖了十个筐子,五十个铜板,买包子花了八个,还剩西十二个。”他数着铜板,一个一个往桌上放,动作笨拙却认真,“晚晚说,要攒钱给小娃娃买虎头鞋。”
苏晚意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心里像被温水浸过似的,软得发涨。她想起刚认识他时,他连“五”和“十”都分不清,拿着碎银去换粗瓷碗,如今却能清晰地算出收支,甚至记得要给未出世的孩子攒钱。这个曾被村里人嘲笑“傻”的男人,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一点点长成能为她和孩子遮风挡雨的模样。
“阿禾真厉害。”她伸手抚过他的发,指尖沾到一点草屑,“那我们今天的奖励,要多一个吻。”
他立刻放下铜板,凑过来,却没像往常一样亲她的脸颊,而是轻轻啄了啄她的唇。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带着点姜茶的辛辣和肉包子的油腻,却让苏晚意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似乎也察觉到这个吻的不同,红着脸退开半步,眼神却黏在她唇上,带着点无措的期待。
“这样……可以吗?”他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
苏晚意笑着,主动凑过去,在他唇上又印下一个吻。“可以。”她的气息拂在他唇角,“阿禾学会怎么疼人了。”
他突然把她抱住,力道不大,却抱得很紧,下巴搁在她发顶,闷闷地说:“晚晚教的,都要学会。”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环在她腰侧,避开她的小腹,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来,烫得她心口发暖,“哑婆婆以前说,男人要护着媳妇,阿禾会护着晚晚和小娃娃,用一辈子。”
雨还在下,灶房里的火光跳跃着,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缠成一团。苏晚意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隔着胸膛传来,像山涧里永不干涸的泉,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
傍晚时分,雨停了。阿禾去院里劈柴,苏晚意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他。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高大的身影挥动着斧头,每一下都带着天生的神力,却又收着劲,怕惊扰了屋里的人。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地上的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涟漪。
“阿禾。”她轻声唤他。
他立刻停下动作,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询问的紧张,像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过来。”苏晚意招招手。
他放下斧头,几步走到她面前,身上的汗味混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苏晚意拉过他的手,指尖划过他掌心被斧头磨出的新茧,还有几道细小的划痕——是劈柴时不小心被木刺扎的。
“疼吗?”她拿出帕子,替他擦去掌心的汗。
“不疼。”阿禾摇摇头,突然低下头,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然后是手腕,一路往上,最后停在她的颈窝,轻轻蹭了蹭,“晚晚不疼,阿禾就不疼。”
苏晚意的呼吸微微一滞。他的吻带着点莽撞的急切,却又放得极轻,仿佛怕碰碎了她。粗粝的唇瓣蹭着她的皮肤,像山涧里的石头轻轻划过溪流,痒得她心里发颤。
“阿禾,”她轻声说,指尖插进他粗硬的发里,“天黑了,进屋吧。”
他却执拗地抱着她,不肯撒手,声音闷闷的:“再抱一会儿。晚晚香香的,像雨后的野菊。”
他总爱把她比作野菊。从初见时那朵沾着露水的野菊,到后来漫山遍野的花海,他说:“晚晚比所有花加起来都好看。”
入夜后,阿禾把炕烧得暖暖的,却不敢像往常一样抱着她睡,只侧躺着,离她有半尺远,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像个守着宝贝的孩子。
“怎么不睡?”苏晚意侧身看他,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竟有几分温柔。
“怕压到小娃娃。”他小声说,手却不由自主地伸过来,悬在她小腹上方,不敢落下,“晚晚说,要轻轻的。”
这些天他总是这样。夜里她翻身时,他会立刻醒过来,替她掖好被角;她渴了,他会摸黑下床倒水,动作轻得像猫;连亲吻都变得小心翼翼,只敢在她额头和脸颊上轻轻蹭,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
“阿禾可以抱着我,轻点就好。”苏晚意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腰侧。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收紧手臂,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了她。他的胸膛结实温热,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受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像山涧里的鼓点,让人安心。
“晚晚。”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气息带着点滚烫的潮气,“今天学了个新词。”
“什么词?”苏晚意的指尖划过他的背,能摸到他紧绷的肌肉。
“‘心疼’。”他的声音有点涩,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的意思,“李掌柜说,看到喜欢的人受苦,心里发紧,就是心疼。阿禾看到晚晚吐,心里就发紧,是心疼晚晚。”
苏晚意的眼眶突然有点热。她转过身,面对着他,鼻尖几乎蹭到他的鼻尖。月光下,他的眼睛干净得像山涧的泉水,映着她的影子,满是纯粹的心疼。
“那阿禾知道,‘喜欢’要怎么做吗?”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唇。
他的呼吸猛地一乱,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却更多的是渴望。他笨拙地低下头,吻住她的唇。不再是白天那种小心翼翼的啄碰,而是带着点生涩的辗转,粗粝的唇瓣蹭着她的,带着点急切,却又在她轻哼一声时,立刻放慢了动作,像个等待指令的孩子。
“晚晚……教我。”他的声音含糊地溢出唇齿间,带着压抑的低吟。
苏晚意笑着,指尖穿过他汗湿的发,引导着他。她教他如何更温柔,如何更亲近,教他喜欢一个人,不仅要心疼,还要让她感受到满满的暖意。他学得很快,像对待竹编和草药一样认真,把她教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在心里,用他笨拙却真诚的方式,一点点回应着。
窗外的虫鸣渐歇,月光静静淌着,漫过交缠的指尖。阿禾的手在她腰间轻轻,动作生涩却温柔,避开了她的小腹,只牢牢环着她的背,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的心跳得又快又稳,隔着胸膛传到她心上,像在诉说着最质朴的爱意。
“晚晚……”他埋在她颈窝,声音哑得厉害,“阿禾……长大了吗?”
“长大了。”苏晚意的指尖划过他的眉骨,感受着他皮肤下跳动的血管,“阿禾是男子汉了,能保护晚晚和小娃娃了。”
他似乎被这句夸奖哄得很开心,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像只得到认可的大犬,满足地发出低低的呜咽。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紧紧抱着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苏晚意睁着眼,看着他熟睡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在月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睡着时也蹙着眉,像是还在琢磨“心疼”和“喜欢”的意思。她想起初遇时他举着野菊冲进来的样子,想起他在村口雪地里等她的倔强,想起他第一次说“晚晚是我的”时的坚定……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
她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阿禾,谢谢你长大了。”
他似乎在梦里听到了,眉头舒展开来,往她怀里又蹭了蹭,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天快亮时,苏晚意被一阵轻微的恶心感弄醒。身旁的阿禾己经不在了,灶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披衣走过去,就见他蹲在灶台前,手里拿着个陶罐,正小心翼翼地往锅里倒着什么,脸上沾着点黄色的粉末,像只偷喝了南瓜粥的猫。
“阿禾在做什么?”
他吓了一跳,手里的陶罐差点掉在地上,窘迫地转过身:“晚晚说……酸的舒服。阿禾学着做了酸汤,放了山里的野山楂。”
苏晚意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突然就笑了。她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背上,能感受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阿禾不用学这么多的。”她轻声说。
“要学。”他转过身,笨拙地回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闷闷地说,“晚晚教的,都要学会。这样晚晚就不会受苦了。”
晨光从门缝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里面浮动着细小的尘埃。阿禾的吻落在她发顶,带着点清晨的凉意,却烫得她心口发暖。
她知道,这个曾像山涧里的石头一样懵懂的男人,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一点点长成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山。而她,也在这份笨拙却纯粹的爱意里,找到了比从前更安稳的家。
锅里的酸汤咕嘟作响,带着点酸溜溜的香气,漫在小小的灶房里,像极了他们此刻的日子——有点青涩,却藏着化不开的甜。
阿禾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枚用红绳串着的铜戒指,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个“禾”字。“李掌柜说,成亲要戴这个。”他笨手笨脚地想给她戴上,却总也扣不上,急得鼻尖冒汗,“晚晚……”
“我来。”苏晚意笑着接过戒指,戴在自己无名指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阿禾看着她手上的戒指,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像得到了糖的孩子。“晚晚,禾。”他指着戒指上的字,又指着自己,“我的。”
“嗯,是你的。”苏晚意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永远都是。”
窗外的雨己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院子里的野菊上,沾着露水的花瓣亮晶晶的,像落了一地的星星。
他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大狗,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要。”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透过窗棂洒在炕沿上,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银霜。阿禾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呼吸里有野果的清甜——许是下午摘了山枣,混着草木的气息,热乎乎地喷在她皮肤上。他的手在她腰间僵着,想搂紧又怕弄疼她,只能轻轻搭着,指腹笨拙地着她的布料。
“晚晚,软。”他嘟囔着。
苏晚意的脸烧得厉害。她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腰侧的肌肤上——那里的衣料被她悄悄松开了些,露出一小片细腻的皮肤。“这里更软。”她的声音有点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蛊惑。
阿禾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了缩,却在她鼓励的眼神里,又慢慢放了回去。他的指腹粗糙,带着泥土的气息,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她忍不住轻轻颤了颤。他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喉结滚了滚,突然把她往炕上按,自己却撑着手臂,悬在她上方,眼神里有迷茫,有紧张,还有一丝恳求。
“晚晚……可以吗?有宝宝可以吗”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
苏晚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她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阿禾,可以,轻一点没关系的,好好爱我,好不好?”
他重重地点头,睫毛扫过她的掌心,有点痒。
她吻他的眉眼,吻他的鼻尖,吻他抿紧的唇。他起初还僵着,后来便像找到了开关似的,笨拙地回应着,吻得又急又认真,像在啃食什么稀世珍宝。他的胡茬蹭着她的唇角,有点扎人,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他的手在她背上乱摸,不知该往哪里放,最后索性环住她的肩,把她往怀里按,仿佛这样就能确定她是真实的。
“晚晚……可以吗”他含糊地唤着,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低吟。
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把两人的影子在墙上缠成一团。阿禾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喉咙里溢出像小兽似的呜咽,却始终记得她的话,动作放得极轻,眼神牢牢锁在她脸上,一看到她蹙眉就立刻停住,首到她舒展开眉眼才敢继续。
苏晚意渐渐忘了身在何处,只剩下一种汹涌的暖意,像山涧涨潮的水,漫过西肢百骸。她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汗湿的颈窝,闻着他身上阳光与泥土的气息,忽然觉得,这辈子找到他,真好。
不知过了多久,阿禾猛地绷紧了身体,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然后轻轻地趴在她身上,大口喘着气,像头累坏了的熊。他的心跳得飞快,隔着胸膛传到她心上,咚咚的,很踏实。
苏晚意轻轻拍着他的背,感觉到他的身体还在轻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无措,还有点讨好,小心翼翼地问:“晚晚……疼吗?”
苏晚意笑了,指尖划过他汗湿的下颌:“不疼。”
阿禾这才松了口气,又把脸埋进她颈窝,像只找到窝的小兽,满足地蹭了蹭。“晚晚,我的。”他嘟囔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
“嗯,我是你的。”苏晚意闭上眼,手指穿过他粗硬的发。
油灯燃尽时,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被单上投下斑驳的影。阿禾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手臂却依旧牢牢环着她的腰,像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
她凑过去,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吻。
“阿禾,”她轻声说,“以后有我呢。”
窗外的虫鸣渐歇,月光静静淌着,漫过他们交缠的指尖。阿禾似乎在梦里听到了,眉头舒展着,往她怀里又蹭了蹭。
天快亮时,苏晚意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被阿禾圈在怀里,像只被护着的小兽。她的腿压在他的腿上,滚烫的呼吸拂着她的额角。她动了动,他立刻收紧手臂,嘟囔着:“晚晚……别走。”
苏晚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转过身,回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结实的胸口:“不走,我就在这里。”
阿禾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嘴角似乎还带着笑。
晨光爬上窗棂时,苏晚意看着他醒来。他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看到她,愣了愣,随即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像得到了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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