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
木木的指甲抠进沈炼腕间血肉，两人从松动密道砖缝摔进井底。
她踉跄着扶住井壁，指尖摸到砖石上磨得光滑的刻痕——是历年管井婆子记的水位线，最末道「景元九年」的刻痕深得像用指甲抠的。
沈炼反手按住她后颈，绣春刀的刀背抵着她咽喉：「账册藏在哪？」
木木偏头避开刀锋，从湿透的衣襟里拽出本浸透泥水账册。
封皮「侯府水账」西个字被泡得发胀，纸页间还夹着半片被虫蛀的船票——是上个月程家商船送水的回执。
木木出声：「军饷案的账，老侯爷早换了皮。」
她抖了抖账册，水滴落在井台上，「甜水井每月采买的明矾，够填满半个粮仓。」
沈炼的瞳孔缩了缩。他接过账册翻到三月那页，果然见「明矾三十斤」的记录旁，用朱砂点了个极淡的点——是锦衣卫暗记里「银锭」的意思。
井沿传来木屐声。
木木猛地把账册塞进井壁砖缝，沈炼顺势将她按进阴影里。一支银簪擦着两人鼻尖飞过，钉在井绳辘轳上，簪头「啪」地弹开，露出里面卷着的小纸条。
「东宫的人比狗还灵。」木木贴着沈炼的飞鱼服，闻到他袖口沾着的脂粉香——是萧玉瑾身边大丫鬟常用的茉莉香膏。
沈炼扬声：「萧二小姐深夜至此，是来查水井账目？」
墙头传来轻笑声。萧玉瑾提着盏琉璃灯探进头，鬓边金步摇晃出细碎的光：
「沈大人说笑了，不过是听闻姐姐丢了账房钥匙，来帮着找找。」
她的目光扫过井台，落在木木湿透的裙摆上：「姐姐怎么跌进井里了？莫不是账房亏空，想不开？」
木木出声，从砖缝里摸出串钥匙晃了晃：「劳妹妹挂心，不过是来取老侯爷藏的私房账。」
钥匙串上挂着枚铜制井神牌，背面刻着「管水三十年」——是前两年故去的王婆子的信物。萧玉瑾的脸色霎时白了三分。
沈炼拽起木木往井深处退。
辘轳转动的吱呀声里，井绳上缠着的麻绳散开，露出里面裹着的细铁丝——正顺着井壁往下滑，显然是有人在井上放线听动静。
「程家商船送的哪是水。」
木木摸着井壁暗格，抽出个油布包，「是把账册拆成纸浆，混在明矾里运的。」
作者若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油布包里是半枚金蝉符，与沈炼腰间那半枚严丝合缝。符背面刻着「永昌号」三个字，正是程家商船的名字。
沈炼开口，指尖点在账册空白处：
「景元九年腊月，老侯爷以『井水发苦』为由，换了整船的『甜水』——其实是把军饷熔成了铅块，沉在井底。」
木木低头看向井底。月光透过井口照进来，水面上漂着层极薄的油花——是铅块氧化的痕迹。
井台传来瓷器碎裂声。
萧玉瑾的声音带着哭腔：「父亲！姐姐她勾结锦衣卫，要偷家里的账！」
老侯爷的咳嗽声渐近。
木木将金蝉符塞进沈炼手里，自己抓起井边的捣衣杵：
「妹妹怕是忘了，王婆子临终前说，景元九年替你生母管井时，每月多领的十斤明矾，都填了你的胭脂盒。」
萧玉瑾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猛地扑向木木，却被沈炼伸臂拦住。
琉璃灯摔在地上，火苗舔着井绳往上窜，照出井壁上王婆子刻的小字：
「廿三，送小姐胭脂，用明矾三钱」。
木木踩着井台往上爬，出声：
「老侯爷不让你进书房，是怕你看见他改的水账——你生母帮程家运的，何止是军饷。」
沈炼突掷出绣春刀，斩断燃着的井绳。
火光熄灭的刹那，木木听见老侯爷的怒吼和萧玉瑾的哭喊混在一起，像极了去年账房里，被她揪出的管库小厮撒泼的模样。
爬出狗洞时，沈炼塞给她张纸条。木木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
「程家账己换皮，藏在水账第七页夹层」。
她折起纸条塞进鞋里，听见侯府深处传来打更声。
三更了，再过两个时辰，账房就要开柜核账——足够她把「明矾账」换成真正的军饷流水了。
沈炼的声音消失在巷口，「后日卯时，锦衣卫查抄程家旧宅，你带着账册来。」
木木摸了摸贴在胸口的账册，纸页间还夹着王婆子的井神牌。
夜风里飘来侯府厨房的甜香，是新蒸的桂花糕——王婆子说过，景元九年那阵子，老侯爷总让她给西跨院送双份，说是给「养身子的」。
她回头望了眼侯府西墙，月光正照在甜水井的辘轳上，井绳垂在水里，像条藏着秘密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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