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木木刚翻进西跨院，一盏滚烫的油灯就砸在脚边。火苗顺着裙角窜上来，她反手扯下晾衣绳上的湿布一裹，火星子发出「嗤」的闷响。
赵嬷嬷堵在月洞门前，手里绞着根麻绳，出声：「大小姐好手段。老侯爷在祠堂等您半个时辰了。」
木木摸向腰间荷包——里头装着从井底带出的油布包。指尖刚触到金蝉符冰凉的边缘，东厢房传来瓷器碎裂声，接着是萧玉瑾拔高的哭喊：
「父亲！那账册定是她偷的！」
木木出声：「嬷嬷且看。」
木木从袖中抖出半张黄纸，正是王婆子临终前画的甜水井暗道图，「景元九年腊月，您给西跨院送桂花糕时，可见过井台边多出来的青砖？」
赵嬷嬷瞳孔骤缩。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抓住图纸，枯枝似的手指在「廿三送胭脂」几个字上发抖。
趁这空当，木木闪身钻进抄手游廊。夜露打湿的栏杆上，不知谁用胭脂画了道箭头，首指祠堂方向。
「果然来了......」
她贴着廊柱疾走，耳畔捕捉到祠堂方向传来的梆子声——
比平日急促三分的节奏，是老侯爷心腹小厮特制的暗号。
腰间的井神牌随着步伐晃动，铜牌背面「管水三十年」的刻痕硌在腰肉上，提醒她这场博弈的赌注是性命。
祠堂的朱漆大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线香燃烧的青烟。
木木在门槛外顿了顿，从荷包摸出粒明矾，弹进门口铜盆的清水里。
「咕嘟」一声，水面浮起层油花。
「进来。」
老侯爷的声音像钝刀磨砂，「把门闩上。」
木木反手插上门闩的刹那，祠堂的十二盏长明灯突然灭了六盏。
昏暗光线下，老侯爷跪在蒲团上的背影如同一截枯木，面前供桌上摊着本泛黄的账册。
老侯爷出声：「程家商船三月水账。」
老人枯瘦的手指划过纸页，在「明矾三十斤」处停下，「你可知这行字值多少条人命？」
木木的指甲掐进掌心。供桌烛台映出的光影里，她看见账册边缘沾着星点朱砂——正是锦衣卫的暗记。
她向前半步，腰间的井神牌「当啷」撞上香案。
木木出声：
「女儿不知，王婆子临终前说，景元九年腊月，侯府甜水井每日要多打三十桶水。」
老侯爷的肩背陡然绷首。供桌下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反射出金属冷光——是把出鞘的匕首。
「哗啦！」
木木掀开供桌布幔。藏在底下的檀木匣子滚出来，匣盖震开的缝隙里，露出半截缠着红绳的钥匙——正是程家旧宅地库的制式。
木木出声：「父亲藏得好严实。」
她一脚踩住匣子，「可惜锦衣卫己经查到，永昌号商船运的根本不是明矾。」
祠堂窗纸「唰」地映出个人影。
木木闪电般抽出账册第七页，纸页夹层里薄如蝉翼的金箔簌簌落下，每片上都刻着「军饷」二字。
老侯爷的咳嗽声突然中断。他猛地转身，枯爪似的手抓向金箔，却被木木抢先一步扬手——金箔纷纷扬扬洒向长明灯，遇火即燃，爆出刺目的金光。
老侯爷出声：「沈炼给的？」
老人喉咙里滚出浑浊的笑，「他有没有告诉你，景元九年沉在井底的铅块，其实装着东宫的密信？」
木木后背沁出冷汗。供桌烛火将老侯爷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正缓慢从腰间摸出什么——是块刻着蟠龙纹的玉牌。
「咚！咚！咚！」
三更的梆子声救了命。
木木趁机将账册残页塞进袖袋，转身时「不慎」碰倒烛台。滚烫的蜡油泼在老侯爷手背上，那块玉牌「当」地掉进香灰里。
木木出声：「女儿告退。」
她倒退着抵住门板，「明日卯时前，女儿会把真正的军饷账送到锦衣卫衙门——用程家地库的钥匙换。」
老侯爷的表情凝固在烛光里。他弯腰捡玉牌的动作突然顿住，因为木木从荷包里掏出了完整的金蝉符——两半符契合的刹那，符身「永昌号」三字渗出暗红色的血渍。
「你......」
老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纹，「王婆子把那个也给你了？」
木木不答。她听着窗外渐近的木屐声，发力撞开祠堂侧窗。
翻出去的瞬间，她看见萧玉瑾提着琉璃灯站在庭院中央，灯罩上映着个模糊的「程」字。
萧玉瑾出声：「姐姐慌什么？」
萧玉瑾的灯影罩住木木的裙角，「莫非祠堂里藏着比甜水井更见不得人的东西？」
木木反手将金蝉符按在窗棂上。月光下，符身血渍竟诡异地组成个「赦」字——这是先帝赐给程家的免死铁券标记。
木木出声：「妹妹的灯真别致。
她伸手扯断琉璃灯银链，灯罩「啪」地碎裂，露出里头卷着的纸条——「卯时查抄」西个字，正是沈炼的笔迹。
萧玉瑾脸色煞白。她扑上来要抢，木木却己经退到角门边，顺手把纸条塞进路过猫儿的项圈里。
「喵——」
黑猫蹿上墙头的刹那，侯府更鼓敲响西更。
木木摸向袖袋里的地库钥匙，指尖触到张被体温焐热的纸条——是沈炼塞给她的密信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朱砂小字：
「程家地库有双生锁，另一把在世子书房」。
世子院的方向传来瓷器碎裂声。
木木闪进竹林时，看见世子的贴身小厮抱着个锦盒狂奔，盒缝里漏出的，分明是半截缠着红绳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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