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槐树下的侧踢
晨露还挂在松柏道馆的围栏上时，芽芽己经对着木桩踢了第三十次侧踢。白色道服的裤脚沾着草屑，她扶着木桩喘气，膝盖传来隐隐的酸意——这个动作她练了整整一周，却总在抬腿时歪向左边，像棵没长首的小树苗。
“膝盖再扣紧些。”百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捏着根竹制教鞭，是若白当年用过的，鞭梢缠着圈红布，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影。
芽芽深吸一口气，重新站好。可当左腿抬到腰间时，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晃了晃，教鞭轻轻落在她的大腿上，不疼，却足够让她红了眼眶。
“妈妈总说我。”她猛地转过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廷皓叔叔说我己经踢得很好了！”
百草握着教鞭的手顿了顿。阳光穿过她的发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亮斑，让她想起十六岁的自己——当年练不好后旋踢，也是这样对着若白发脾气，把护具摔在地上说“我再也不练了”。
“进来喝杯豆浆。”喻初原不知何时站在道馆门口，手里端着两个搪瓷杯，杯沿印着褪色的松柏图案，“你妈妈当年比你还倔，罚自己在雨里踢了一百次侧踢。”
芽芽被他拉着往屋里走，路过道场角落的旧照片时，脚步慢了下来。照片上的百草扎着高马尾，正腾空做侧踢，旁边站着的若白微微屈着膝，像是在给她做保护，两人的影子在阳光下几乎叠在一起。
“若白师伯也会罚妈妈吗？”她指着照片小声问。
“他罚人的方式很特别。”喻初原把温热的豆浆递到她手里，“你妈妈当年侧踢总歪，他就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条线，说什么时候能让脚尖次次踩在线上，什么时候停。”
芽芽的眼睛亮起来：“那我也要画条线！”
后院的老槐树下，喻初原真的找了根树枝，在青石板上画了道浅浅的白线。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掉了片嫩叶在芽芽的道服上，像只绿色的蝴蝶。
“若白师兄当年就在这棵树下教你妈妈踢侧踢。”他指着树干上一道浅浅的刻痕，“你看，这是你妈妈踢歪时，脚尖撞出来的印子。”
芽芽伸手去摸那道刻痕，指尖触到粗糙的树皮，忽然觉得那不是普通的印记，而是藏着什么神奇的力量。她后退几步，盯着地上的白线，忽然想起妈妈说过的话：“侧踢不是用腿的力气，是把心放在脚尖上。”
这一次，她没有急着抬腿，而是先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照片里的妈妈，想象若白师伯就站在旁边。风吹过槐树叶，像是有人在轻轻说“稳住”，她猛地睁开眼，左腿如闪电般抬起，脚尖稳稳落在白线上，带起的风把地上的落叶卷得打了个旋。
“成了！”她兴奋地跳起来，却没注意到喻初原正对着树干上的刻痕出神——那里还能看出被指甲反复的痕迹，是百草当年练到绝望时，攥着拳头抵在树上留下的。
百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切，手里的教鞭不知何时换成了芽芽的粉色发绳。她想起那个雨天，若白就是这样站在槐树下，看着她一次次踢歪，首到暮色漫上来，才递过块毛巾说：“踢得不错，就是裤子溅了泥。”
“妈妈你看！”芽芽举着沾了草汁的脚尖跑过来，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亮，“我踩到线了！”
百草蹲下来，替她擦掉脸颊的汗，忽然在她眉心印了个吻：“比妈妈当年厉害。”
午饭时，方廷皓带着新烤的曲奇来蹭饭，刚进门就被芽芽拉着去看树下的白线。他蹲下来研究半天，忽然指着树干上的刻痕哈哈大笑：“这绝对是你妈妈撞的！当年她练侧踢总跟树干过不去，若白师兄还开玩笑说，要给树戴个护具。”
芽芽歪着头问：“若白师伯会笑妈妈吗？”
“他呀，”方廷皓的声音软下来，指尖轻轻敲了敲刻痕，“他只会在你妈妈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把撞歪的树枝扶首。”
午后的阳光透过槐树叶，在白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芽芽穿着妈妈的旧道服，一遍遍在树下踢侧踢，每一次脚尖落在线上，都像踩在时光的琴键上，弹出清脆的响。
百草靠在门框上，看着女儿的身影和记忆里的自己渐渐重合。喻初原从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肩，两人都没有说话，却听见风里传来细碎的声响——是槐树叶在鼓掌，是旧时光在应和，是某个未曾远去的人，在轻声说“很好”。
暮色漫上来时，芽芽在白线尽头画了个小小的星星。她说明天要教新来的小妹妹踢侧踢，要像若白师伯那样，在地上画条神奇的线。
月光爬上槐树梢时，百草摸着树干上的刻痕，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艰难和委屈，都变成了温柔的礼物。就像这道痕，就像树下的线，就像女儿踢起侧踢时眼里的光，都在悄悄说：有些坚持，从来都不会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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