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把松柏道馆的木质牌匾晒得发烫，“松柏”二字的鎏金在光里流动，像淌着一汪陈年的蜜。芽芽穿着簇新的白色道服，手里攥着支红笔，站在道场正中央的长桌前，鼻尖上沾着点面粉——那是今早帮喻初原蒸开馆日的馒头时蹭到的。
“人都到齐了？”百草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捧着本厚厚的牛皮纸本子，封面上用毛笔写着“松柏道馆签到簿”，边角己经磨得起了毛，是若白当年亲手装订的。
“到齐啦！”十几个穿着各色道服的孩子齐声应答，声音脆得像刚剥壳的莲子。今天是松柏道馆的新馆开馆日，也是芽芽作为“小助教”第一次正式带队，小家伙昨晚兴奋得半夜爬起来给道服缝名字贴，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的执拗。
喻初原把签到簿放在长桌上，指尖轻轻拂过封面的褶皱：“从今天起，每个来训练的孩子，都要在这里写下自己的名字。”他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若白的名字赫然在列，字迹清瘦有力，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松柏图案，“这是你若白师伯十七岁时写的，那时候他刚成为正式学员。”
芽芽踮着脚去看，忽然指着若白名字下面的字迹喊：“是妈妈！”那行字带着点少女的青涩，笔画却格外用力，像是要把名字刻进纸里去。
“那时候你妈妈总写不好‘戚’字，练了半宿，把练习纸都攒成了小山。”方廷皓不知何时凑过来，手里还提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给孩子们的小礼物——印着松柏徽章的钥匙扣，“我偷偷在她练习本上画了只小乌龟，被若白师兄罚着擦了三天道馆的镜子。”
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芽芽却忽然拿起红笔，在最新一页的顶端写下自己的名字。“芽芽”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格外郑重，写完还学着旧签到簿上的样子，在旁边画了颗小小的星星。
“以后每天都要写吗？”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问，她是昨天刚报名的新生，眼睛像小鹿一样亮。
“对。”芽芽挺起小胸脯，像模像样地说，“若白师伯说，名字写在纸上，就像把心放在道馆里，要好好守护。”这话是她昨晚听爸爸妈妈聊天时记下来的，此刻说出来，竟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签到簿在孩子们手里传着，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蝉鸣，像首温柔的歌。百草站在一旁看着，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她也是这样握着笔，在若白的注视下写下自己的名字，当时手心的汗把笔尖都濡湿了，他却只是笑着说：“写吧，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喻初原悄悄按下相机快门，把芽芽教新生握笔的样子拍了下来。照片里，小姑娘的侧脸在阳光下泛着绒毛，发绳上的樱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极了当年的百草，又比那时多了几分舒展的明媚。
“廷皓叔叔，你当年的名字写在哪里？”芽芽忽然举着签到簿跑过来，红笔在纸页上划出道浅浅的痕。
方廷皓接过本子翻了半天，忽然指着某页角落里的涂鸦笑了：“在这儿呢。”那是个画得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潦草地写着“方廷皓”三个字，还画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当年总觉得写名字太严肃，非要搞点花样。”
孩子们围着签到簿叽叽喳喳，讨论着谁的名字最好看，谁的笔画最有趣。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们身上，把一张张稚嫩的脸庞照得透亮，像撒了把星星在道场里。
百草忽然注意到签到簿最后几页还是空白，雪白雪白的，像等着被填满的时光。她转头看向喻初原，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两人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温柔的期待——那些空白页上，迟早会写满新的名字，会画满星星和笑脸，会藏着新的故事，像当年的他们一样。
方廷皓忽然从袋子里掏出个相框，里面是张刚洗出来的照片：芽芽举着签到簿站在道馆牌匾下，身后是笑得灿烂的孩子们，阳光在他们头顶织成金色的网。“这张得挂在荣誉墙最显眼的地方。”他说着，己经动手往墙上钉钉子。
芽芽跑过去帮忙扶着相框，忽然指着荣誉墙上若白的照片说：“若白师伯肯定也在看我们呢。”
风吹过道场的木窗，带着院子里槐树叶的清香。签到簿安安静静地躺在长桌上，第一页的名字己经泛黄，最新一页的名字还带着红笔的温度，中间隔着十几年的光阴，却被同一种力量紧紧连在一起。
傍晚闭馆时，芽芽小心翼翼地把签到簿收进木柜里，放在若白当年用过的训练计划旁边。“明天见。”她对着木柜轻声说，像在跟老朋友告别。
月光爬上道馆的飞檐时，百草和喻初原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牵着蹦蹦跳跳的芽芽。小姑娘还在兴奋地讲着今天的趣事，说哪个新生的名字最好听，说自己教他们踢了最简单的前踢。
“妈妈，以后我也要像若白师伯一样，把名字刻在道馆的柱子上吗？”芽芽忽然仰起脸问，眼里的星光比天上的还亮。
百草蹲下来，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绳：“不用刻在柱子上，刻在心里就好。”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道馆的松香，也带着新麦的清甜。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温柔的线，一头连着沉甸甸的过去，一头牵着亮晶晶的未来。
签到簿的空白页还在等，道馆的晨练声还会在每个清晨响起，芽芽的侧踢还会一天天进步，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名字和故事，还会在某个午后被轻轻翻开，说给后来的人听。
一切都在继续，像松柏的年轮，悄悄画着圈，永远没有终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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