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24日的洛杉矶，玄武监狱的铁丝网在加州的阳光下泛着冷光。沪上金融圈的周老板缩在A监区的角落，手里攥着本翻卷边的《投资学》，耳边是狱警的呵斥：“编号734，该去组装汉堡了！996制度，少偷懒！”
他三个月前带着全家移民，刚把资产转到洛杉矶的账户，就因“涉嫌洗钱”被冻结——报关时一句“资金来源是中国生意”，被海关曲解成“非法所得”，首接送进了这所由星畅有机汉堡与肯德基合资运营的监狱。
“A监区的都是‘文化人’。”旁边的狱友——一位因内幕交易入狱的华尔街分析师——低声说，“每天组装有机汉堡，加班能多领包牛奶，表现好能去图书馆看书。你该庆幸没进C监区。”
周老板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的铁丝网，C监区的囚犯正扛着锄头往沙漠里走。得克萨斯州西部的1200亩种植地，是黑帮老大们的“改造场”，种水稻、蔬菜，产量够全监狱吃半年，表现好的能领工资，终身监禁的就只能在沙漠里耗到死。
午休时，狱警队长——个华裔面孔的壮汉——来检查工作。他看着周老板笨手笨脚的样子，突然用中文说：“你们这些从上海来的老板，真以为美国是天堂？”他踢了踢地上的汉堡坯，“在这里，没人管你以前多风光，只能看你今天装了多少汉堡，种了多少菜。”
周老板的脸涨得通红。他想起在沪上时，酒桌上一个电话就能搞定海关，现在却因为装错三个汉堡，被骂得抬不起头。“我那笔钱是干净的……”他嗫嚅着辩解。
“干净？”队长冷笑，“在这儿，‘干净’得看法官信不信，法官信不信得看你的律师够不够厉害。你们总说国内人情世故麻烦，到了这儿才知道，没了人情，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旁边的B监区传来笑声。那是未成年犯和受家暴杀夫的女囚专区，单人间带书桌，自助餐每天换花样，但照样得遵守996——白天做手工，晚上学技能。有个华裔女孩正用缝纫机做星畅汉堡的包装袋，动作麻利得像老员工。
“她爸是旧金山的地产商。”分析师狱友说，“酒驾撞死人，家里花了两百万请律师，还是判了五年。她妈想托关系减刑，结果律师说‘这里只认证据，不认眼泪’。”
周老板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出发前，沈诗涵托人带话：“海外的规则是‘狼性生存’，你有价值时，资本把你当肥肉；没价值了，连骨头都剩不下。”当时他只当是嫉妒，现在才懂那是实话。
傍晚收工时，D监区的囚犯被押回来，个个灰头土脸。他们睡大通铺，与蚊子为伴，因为“表现不积极”，连组装汉堡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去清理垃圾。周老板看见其中有个熟面孔——沪上的张总，三个月前还在酒会上吹嘘“美国的自由空气”，现在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他资产被冻结后，想找华裔商会帮忙，结果人家说‘没利益往来，帮不了’。”队长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语气里带着嘲讽，“你们在国内靠人情网活着，以为那是缺点，到了这儿才知道，那是多少代人攒下的护身符。”
回监室的路上，周老板看见墙上贴着星畅汉堡的宣传语：“努力工作，就能有饭吃。”这话像根针，刺破了他所有的幻想——在这片标榜“自由平等”的土地上，所谓的生存法则，比国内的人情世故更冰冷、更残酷。
夜深时，他躺在硬板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月光和上海的没两样，却照不暖这异国的监狱。他想起沈诗涵的爷爷说过：“真正的安稳，不是换个地方，是知道有人愿意为你讲情面。”现在他才明白，自己丢掉的，恰恰是最珍贵的东西。
铁丝网外，星畅汉堡的运输车正驶向市区，车身上印着“有机健康”的字样。周老板闭上眼，第一次开始怀念沪上的饭局、酒气，还有那些曾让他厌烦的、带着烟火气的人情世故。只是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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