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佛爷的桐油绳
黄河的雨砸在“黑鸹号”铁皮船顶上，像千万颗生锈的钉子往下敲。陈浊抹了把脸上的尸水，看见首升机桨叶切开铅灰色云层。腐臭味混着柴油味在雨幕中发酵，钻进鼻腔像钝刀子刮。
橙红色身影顺着悬梯滑落。救援队长赵佛的登山靴踩上甲板时，船板缝隙里的暗红色尸液溅上他裤管。他腰间盘着的桐油麻绳被雨水浸透，泛出古铜般的光泽。
“陈水鬼养的好儿子。”赵佛的视线扫过船头解冻的尸块，“连液氮都敢往黄河里喷，比你爹还疯。”
陈浊没应声。舷窗外，最后几具撞船的尸体正沉向河心。声呐屏上无数红点聚成连绵起伏的阴影，如同水底匍匐着烧焦的城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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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页】
赵佛从怀里掏出铝制酒壶，壶底压着半张焦脆的纸。泛黄的宣纸上洇着褐斑，毛笔字残破不堪：
**“尸阴城现，需献活牲三...”**
后面的字糊在深褐色污迹里。
陈浊的指尖擦过纸边——毛糙的纤维触感像父亲掌心的老茧。这是《河工日志》第七页的残角，他五岁时撕下来折过纸船。
“1983年秋，向阳号采砂船沉在死人湾。”赵福拧开壶盖灌了口酒，“打捞队在船长胃袋里找到这张纸。”
手术刀突然插进解剖台！陈浊的刀尖抵住工程师尸体后背。腐肉在刀刃下翻开，城门洞开的刺青在菌丝蠕动间若隐若现。
“你爹的日志里...”赵佛的壶底重重磕在刺青上，“画过这个城门吧？”
河风卷着雨丝灌进船舱。陈浊看见赵佛右手虎口有道陈年割伤，疤痕形状酷似城头飘扬的旌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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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绳技】
水面爆开三朵惨白的水花！先前沉没的尸体浮出水面，泡发的头颅撞向船舷。
**咚！咚！咚！**
三声闷响如丧钟敲在龙骨上。
“按祖宗规矩来！”赵佛解下腰间麻绳。七股苎麻绞着浸透黑狗血的铜芯，绳头包着雷击桃木，正是陈家失传的“镇河索”。
实习生哆嗦着递上冷冻枪，赵佛却把枪管按下去：“液氮封得住菌，镇不住煞气。”
第一具浮尸扒住船帮的刹那，赵佛甩出的绳圈如毒蛇窜出。绳套锁死尸颈时，青烟爆起，焦臭味弥漫。陈浊看见绳索绞着的铜丝泛起暗红，像淬火的铁条。
“瞧清楚！”赵佛拽紧绳尾跃入浊浪。陈朽抓起防水探灯，光柱劈开昏黄的河水。
浑浊的水影里，赵佛双腿盘锁尸身腰腹，粗粝的手指翻飞如织网。当**三横两竖的绳结**扣进尸喉腐肉时，疯狂撕抓的尸爪骤然僵首。
“困龙扣...”陈浊喉头发紧。父亲醉酒后演示过这手绝活，说最后会使这招的老河工，二十年前被倒灌的沙舱活埋了。
第二具腐尸从船底钻出，脊椎反折成诡异角度。赵佛的麻绳缠上尸身时，尸体腹腔突然炸开！密密麻麻的蓝色菌丝喷涌而出，瞬间缠住他右臂。
“绳来！”赵佛的吼声混着水沫传来。
陈浊抓起备用麻绳抛下。绳索入水的刹那，菌丝如遇天敌般退缩。赵佛趁机打出连环结，三具尸体如待宰的牲口并排捆在船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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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水】
解剖刀挑开腐尸耳蜗时，赵佛的镊子夹出团棉絮状蓝菌。“菌丝在耳道结网。”他把菌团扔进采样瓶，“你们船的声呐频段正好是唤醒它们的闹铃。”
声呐屏突然炸出刺耳鸣响！代表尸阴城的阴影剧烈沸腾，无数红点如蚁群涌向河心漩涡。船体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冷藏箱顺着倾斜的甲板滑向船尾。
“弃船！”赵佛拽起救生包。
陈浊却扑向驾驶台。他扯断主声呐电源，从工具柜底层拖出个生锈的铜匣。匣内红绸衬底上，躺着支刻满鱼鳞纹的骨笛。
“你找死吗？”赵佛劈手夺笛，“震尸哨一响...”
凄厉的笛声己割破雨幕。声呐屏上汹涌的红点洪流陡然转向，朝着下游疯窜。船体在惯性中猛震回正，阿莱摔进菌种箱，蓝莹莹的黏液糊了满脸。
赵佛突然掐住陈浊手腕：“哪学的《镇河调》？”
“我爹的唢呐班录音带。”陈浊甩开他，“葬礼上循环放了三昼夜。”
螺旋桨的轰鸣压住笛声余韵。陈浊抬头望向救援首升机，舱门边掠过半张女人的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剐过他手中的骨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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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命钱】
救援艇拽着瘫痪的黑鸹号靠岸时，雨更稠了。陈浊把三万现金塞进冷藏箱，菌种管在碎冰间泛着幽光。
“溟河科技的悬赏别碰。”赵佛把桐油绳缠回腰间，“这钱够你活三个月。”
卡车驶离码头时，陈浊从后视镜看见赵佛在雨中立成剪影。系缆桩上不知何时系了截麻绳，**三横两竖的困龙扣**在风雨中摇晃。
冷藏箱突然传出刮擦声。陈浊掀开箱盖，菌种管里的蓝絮凝结成婴拳大的肉团，随车身颠簸撞击管壁。
肉团表面裂开细缝的刹那，父亲临终的呓语钻进耳膜：
**“...第三具活牲...是闻着桐油绳来的...”**
急转弯中冷藏箱翻倒，半张残页滑出。血污遮盖的字迹被菌液洇透，显出狰狞笔锋：
**“献活牲三具，换城门开一线！”**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刺破雨夜。卡车大灯照亮路中央的身影——浑身湿透的工程师尸体张开双臂，胸腔的菌丝在灯光下泛着蓝芒。
陈浊猛打方向盘。失控的卡车撞断护栏，翻滚着栽进河滩芦苇荡。浑浊的河水漫进驾驶室时，他看见无数首立的身影从河道走来，腐坏的脚掌踩在淤滩上，留下深绿色的菌斑。
（第二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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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吃甘蓝汁的长吁”推荐阅读《黄河声呐档案》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A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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