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沈槐安正望着江心月唇边沾着的粥渍，指尖刚要抬起，却见她忽然睁大眼睛望过来，两人目光撞在一处，像被灶火点燃的火星，瞬间燎原。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门外的女子声音带着惊惶，药箱“咚”地磕在门槛上，“我敲了五次门，喊了‘恩公’‘恩姐’，都没听见动静，想着昨日的事……便、便斗胆推门了！”
江心月猛地偏过头，耳尖红得能媲美灶膛里的炭火，慌忙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却蹭得更显眼。
沈槐安也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端起粥碗，只是指尖捏着碗沿的力道重了些，额间的虞美人印被热气熏得微微发亮。
门口的素衣女子正是被他们救下的苏清棠，此刻鬓发微乱，药箱的锁扣都撞开了，露出里面的草药。
她望着屋里两人的模样，忽然意识到什么，脸颊“腾”地红了，抱着药箱往后退了半步：“是我无礼，扰了二位……”
“姑娘不必介怀。”沈槐安先稳住心神，目光落在她药箱里露出的半截断箭。
苏清棠连忙福身：“小女子名苏清棠，多谢二位恩公出手相救。”
“苏清棠？”江心月刚平复些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这名字温婉得像江南的烟雨。
沈槐安望着苏清棠，目光平和，语气里带着几分真诚：“苏姑娘这名字倒是雅致，清如朗月，棠若春枝，很是好听。”
话音刚落，身旁的江心月忽然“哼”了一声，虽轻，却清晰地落在两人耳中。
沈槐安转头时，正撞见她瞪过来的眼睛，眼底的笑意全散了，只剩浓浓的不悦，像只被抢了食的小兽。
“是吗？”江心月的声音带着点硬邦邦的调子，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腕间的红枫骨链，骨珠相撞的声响都比往常重了些，“我倒觉得寻常得很，哪有什么特别的。”
沈槐安一愣，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变了脸色。
小施在识海偷笑：“宿主你完蛋了！夸别的姑娘名字好听，江姑娘吃醋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前几日江心月说自己名字时，他曾笑着说“江心月，姑娘人如其名，像月下的江心，清雅动人。”
那时她眼尾的红痣都笑得发亮。
苏清棠也看出了端倪，尴尬地低下头，指尖卷着药箱的带子：“家父随口取的，当不得恩公这般夸赞。”
江心月却没放过，抬眼望着沈槐安，语气带着点阴阳怪气：“沈公子倒是博闻，见谁都能找出些好词来夸赞，想必往日里夸过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
沈槐安被她说得耳根发烫，刚要解释，却见江心月转过身，快步往烧火处，红枫骨链的脆响里都透着气鼓鼓的意味。
小施在识海笑得打滚：“大猪蹄子！江姑娘心里肯定在骂你大猪蹄子！”
沈槐安无奈地摇摇头，对苏清棠道：“苏姑娘莫怪，江姑娘……”
“无妨。” 苏清棠似是习惯了这般反应，浅浅一笑：“家父取的，说是盼我一生清净。”
她很快转入正题，将药箱放在门边，“昨日恩姐吩咐我处理那些西域人和毒蟒的尸体，我己按您说的，让燕儿和莺儿把尸体拖去了后山的寒潭。”
她从药箱里取出块染血的布，上面包着些银线：“寒潭的水流能冲散气味，只是这些银线缠在尸体指甲缝里，看着不像凡物，我没敢扔，想请恩公瞧瞧，是不是与黑火教有关。”
江心月接过布包，银线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细得像发丝，却硬如铁丝。
“黑火教的毒针我见过，确无这般银线。”她抬头看向沈槐安，“你左臂不便，我去寒潭再查查看。”
“一起去。”沈槐安放下粥碗，昨日救下她们时，他便注意到那些西域人腰间的蝎形令牌，“寒潭边或许还有痕迹，我去更稳妥。”
他转向苏清棠，语气温和了些，“苏姑娘昨日也受了惊吓，不必再奔波，告知我们路线即可。”
苏清棠却摇摇头，从药箱里取出张地图：“我识得些毒物踪迹，或许能帮上忙。况且……”
她望着布包里的银线，眼中闪过痛色，“昨日牺牲的护卫，死前正攥着这银线，我总得查清缘由。”
江心月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推辞。
沈槐安走在最后，望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江心月腕间的红枫骨链轻轻晃动，苏清棠的白裙角沾着草屑，忽然觉得这深山里的风，矜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似乎比昨日更复杂了些。
额间的虞美人印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昨日的厮杀，或许只是开始。
三人刚走出茅草屋，露珠便打湿了鞋边的布。
苏清棠展开地图，指尖点着寒潭的位置：“从这条岔路走，过了三道溪涧便是，约莫半个时辰的脚程。”
江心月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沈槐安的左臂，见绷带没渗出血迹，才又转过头去，只是那背影瞧着，总带着点没消的别扭。
沈槐安落在半步之后，目光总不自觉地追着她的身影。
只是望着前面两道并行的身影，忽然开口：“苏姑娘，令尊是行医的？”
苏清棠愣了愣，点头道：“家父是江南的游医，走南闯北见了些毒物，我从小跟着学了些皮毛。”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些银线若真是毒物，或许我能认出几分。”
江心月在前头听着，忽然停下脚步，弯腰从路边摘了朵紫色的野花，别在发间。
她没回头，声音却飘了过来：“沈公子对谁都这么好奇？连人家家父是做什么的都要打听。”
沈槐安：“……”
苏清棠忍着笑，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这是用晨露调的药膏，对刀伤好，恩公先用着。”
她故意提高了些声音，“昨日见恩公包扎时用的草药，虽能止血，却少了味活血的‘透骨草’，我这药膏里正好有。”
沈槐安接过瓷瓶，刚要说谢，就见江心月猛地转过身，发间的紫花晃了晃：“透骨草性烈，他伤口还没结痂，用了怕是会发炎。”
她说着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我这有上好的金疮药，是山寨里传下来的方子，比什么晨露药膏管用多了。”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撕开沈槐安左臂的绷带，动作快得像阵风。
沈槐安疼得皱眉，却见她眼底满是认真，指尖沾着金疮药轻轻涂抹，力道温柔得不像刚才那个气鼓鼓的人。
“你看，”江心月抬眼瞪他，语气却软了，“伤口还泛着红，哪能用透骨草。”
沈槐安望着她发间的紫花，忽然笑了。
小施在识海叹气：“果然还是江姑娘的药膏管用，这醋吃得，连医术都搬出来了。”
苏清棠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悄悄把瓷瓶收回药箱，指着前面的溪涧：“过了那道水，就快到寒潭了。”
江心月这才住手，重新替沈槐安绑好绷带，动作利落了许多。
她转身时，发间的紫花掉了下来，落在沈槐安的鞋边。
沈槐安弯腰捡起，花瓣上还带着晨露，他捏在指尖，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醋意，倒像是给这紧张的查探添了些别样的滋味。
寒潭的水汽很快漫了过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江心月走在最前，红枫骨链的脆响与水声交织，沈槐安捏着那朵紫花，紧随其后，苏清棠则在最后展开地图，三人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渐渐靠在了一起。
“宿主，你看江姑娘那模样，活像只炸毛的小狐狸，”小施在识海笑得前仰后合，“不过这醋吃得也太明显了，连苏姑娘都看出来了，你可得赶紧哄哄，不然小心她用红枫骨链敲你脑袋。”
沈槐安正被江心月的话堵得说不出话，听小施这么说，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望着江心月的背影，发梢沾着的槐花瓣都透着气鼓鼓的劲儿，无奈地在识海里叹道：“小施，别笑了，快想个办法。”
“办法？”小施哼唧两声，“这有什么难的？女人心海底针，但江姑娘的心思明摆着嘛。你上次夸她名字好听，她笑得多甜；现在夸了苏姑娘，她就炸毛，这不就是在乎你嘛。”
“我该说些什么？”
“笨啊宿主！”小施恨铁不成钢，“你就说在你心里，她的名字最好听，别人的都比不上；她的本事比谁都大……总之，往死里夸，夸到她消气为止！”
沈槐安：“……” 这法子未免太过首白。
“宿主你再磨蹭，江姑娘就要把寒潭的冰都冻成醋了！”小施在识海急得打转，“要不我替你说？保证三句之内让她消气！”
沈槐安正捏着那朵紫花犹豫，闻言皱眉：“真的能行吗？”
“事急从权嘛！”小施的声音带着蛊惑，“你看你嘴笨的，方才夸苏姑娘倒是顺口，对着江姑娘就卡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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