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内，罗小满几乎到极限。黑暗、窒息、无孔不入恶臭和冰冷几乎要摧毁他神志。
他只能靠着一遍遍回想同志牺牲时眼神、那半块烧饼余温、以及电波那头等待消息同志，来强行支撑自己。
他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
粪车在小巷里穿行，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哨子声和零星枪响，搜捕还在继续。每一次声响都让罗小满心揪紧。
老徐头低着头，弓着背，拉车走得飞快，尽量避开大路，专挑最腌臜偏僻小巷走。他对这一带熟悉得像自己手掌心里纹路。
终于，粪车离开厂区范围，周围嘈杂声渐渐远去。又绕了不知多久，粪车在一个更为荒僻、堆满垃圾和破烂死胡同尽头停下来。
这里气味同样难闻，但没有那种令人心悸追捕氛围。
老徐头警惕地西下张望良久，确认绝对安全后，才快步走到桶边，迅速掀开木盖。
“娃子！出来了！快！”
新鲜空气猛地涌入，罗小满几乎是本能地探出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罗小满剧烈地咳嗽，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趴在桶边剧烈地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尽酸水和难以言喻味道。
老徐头费力地帮他爬出粪桶。
罗小满浑身沾满污秽，在冰冷泥地上，瑟瑟发抖，不仅是冷，更是后怕和生理上极度不适。
老徐头看着罗小满这副模样，眼圈微红，赶紧从车辕上挂着一个破旧布袋里掏出一个同样破旧但干净水壶和一件打满补丁干燥旧褂子。
“快，先冲冲脸，漱漱口！这水干净！衣服换上，甭管破不破，先别冻着！”老徐头声音沙哑带着浓浓关切。
罗小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壶，颤抖着倒水冲洗脸部和手臂，用力漱口，又猛灌了几口清水，才感觉那股窒息般恶臭稍稍远离一些。
他迅速脱下湿透冰冷、污秽不堪外衣，换上那件干爽旧褂子，虽然肥大，但带来难得暖意。
冷风一吹，他打个寒颤，但神志彻底清醒过来。
“徐伯，谢谢您！”罗小满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劫后余生颤抖，“要不是您的帮助，我就没命了。”
“娃子，别说这些！”
老徐头摆摆手，打断他，眼神凝重而急切。
“俺就是个拉粪的，碰巧了。你赶紧走，这地方也不绝对安稳！往北走，第三个岔路口右拐，有个废砖窑，暂时能躲躲！”
罗小满重重点头，知道现在不是客气时候。他挣扎着站起来，将那只依旧紧握撸子小心藏进怀里。
“徐伯，大恩不言谢！您自己也千万小心！鬼子可能会查到您。”罗小满担忧道。
“俺一个臭拉粪的，他们能拿俺咋样？”老徐头咧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牙齿，笑得有些苦涩又有些豁达，“顶多打一顿，罚点钱，没事！你快走！情报要紧！”
罗小满深深看了老徐头一眼，然后他不再犹豫，转身依着老徐头指示方向，踉跄又迅速地消失在昏暗小巷阴影之中。
老徐头看着罗小满消失方向，首到彻底看不见，才缓缓松口气。他回身看着那辆粪车和两个粪桶，特别是罗小满藏身那个，叹了口气。
“这世道。”他喃喃低语，摇了摇头，开始费力地清理现场，尽量抹去有人在此停留换衣痕迹。
他知道，罗小满活下来了，这场追捕远未结束。他自己也从此被卷入这场无形战争，他浑浊老眼里没有丝毫后悔。
罗小满在迷宫般小巷中穿行，依靠老徐头指的路和之前摸查地形记忆，躲避着可能存在眼线。身上恶臭似乎还未散尽，冰冷恐惧感也如影随形。
他脑海里异常清晰：情报必须送出去！内鬼必须揪出来！同志不能白死！老徐头冒险不能白费！
他从一个差点被粪桶淹没、险些丧命狼狈潜伏者，再一次挣扎着逃出生天。这一次经历，比任何训练和说教都更深刻地让他理解潜伏残酷和牺牲含义。
他的脚步越来越稳，眼神越来越冷冽。
他必须尽快赶到下一个备用联络点，或者想办法主动联系上级。敌人张开了网，时间变得更加紧迫。每快一秒，可能就能多救一个人。
这一次经历，像一把冰冷刻刀，在他年轻心上，刻下更深更痛印记，让他向着那把隐藏在敌人心脏深处、沉默而锋利尖刀，又迈进一步。
他摸了摸怀里那冰冷撸子，只有两发子弹。
信念，比子弹更加坚硬。
作者若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UB5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