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桶里，罗小满心跳声在狭小空间里轰鸣，几乎要盖过外面伪警察叫嚣。
粘稠冰冷粪水包裹着他，每一次细微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火焰，灼烧着他喉咙和鼻腔，恶臭无孔不入，试图摧毁他意志。
他死死咬着牙，握着撸子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眼神在极致污秽和恐惧中反而透出一股狠厉。
不能动，不能出声，为了老徐头用这等屈辱方式换来生机，为了那份可能救下无数同志情报，他必须忍住！
“拉粪的！哑巴了？问你话呢！”伪警察声音提高八度，带着被无视恼怒。皮靴踩在污秽地面上，声音近了，似乎就停在粪车旁边。
罗小满能感觉到桶外光线因人影遮挡而微微一暗。
“啊？警、警长老爷？”
老徐头声音适时响起，依旧是那副被吓破胆窝囊腔调，带着谄媚和惊慌。
“您问啥？可疑人？没、没瞧见啊！我这刚不小心弄翻一桶，正晦气着呢，差点冲撞太君，哪还敢乱看啊！”
他一边说，一边又在摆弄那个翻倒桶，故意弄出点令人不适声响，试图分散注意。
“少他妈废话！”伪警察嫌恶地呵斥，“就你这儿鬼哭狼嚎，真有人也给你吓跑！看见个二十出头，个子不高，脸上挺脏小子没有？从那边厂子围墙钻出来！”
“真没有啊，老爷！”老徐头哭丧着脸，“我这老眼昏花的，光顾着这粪车。您瞧瞧这一地狼藉，要不您帮忙看看车底下？我这老腰弯不下去。”
老徐头这话说得极险，像是在配合搜查，实则是在主动排除一个最可能被检查地方——粪车底下。
罗小满屏住了呼吸。
那伪警察果然骂骂咧咧：“妈的，谁要看你这腌臜车底！臭也臭死了！”他捂着鼻子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另一个脚步声传来，是那个黑衣鬼子去而复返！他声音冰冷而生硬，带着怀疑：“等一下！”
罗小满心猛地一沉。
鬼子似乎对老徐头起疑心，或者是对这辆恰到好处出现粪车产生联想。他叽里咕噜对伪警察说了几句日语，伪警察立刻点头哈腰。
“太君问你这粪车要去哪儿？平时都这个点来吗？”伪警察翻译道，语气严厉不少。
老徐头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依旧那副憨傻模样：
“回老爷，回太君，这厂子后巷粪池满了，管事的让今天务必来清一趟，平时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可能今天稍微晚一点？车轴坏，耽误了。”
他回答得结结巴巴，看似老实，把时间点巧合模糊过去。
鬼子眯着眼，围着粪车慢慢踱步。皮靴踩在污秽上声音，如同踩在罗小满和老徐头心尖上。
突然，鬼子停在罗小满藏身那个粪桶前！
桶内罗小满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冰冷粪水似乎都变得滚烫。
他透过那条细微缝隙，能看到鬼子皮鞋上未干污渍和桶壁投下阴影。
他缓缓抬起握枪手，枪口微微向上，对准桶盖方向。
两发子弹，如果被发现，第一发必须留给这个鬼子！即使毫无生还可能，也要拉个垫背的！
时间仿佛凝固。老徐头呼吸也几乎停滞，他浑浊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削粪垢用、锈迹斑斑磨得极锋利刮刀。他准备拼了！
然而，那鬼子只是用皮鞋尖踢了踢桶壁。
咚！咚！
沉闷响声在桶内回荡，震得罗小满耳膜嗡嗡作响。
粘稠粪水受到震动，晃荡起来，几乎要没过他努力维持呼吸缝隙。
他一仰头，鼻腔和嘴唇勉强维持在水面之上，强行压下翻涌呕吐感和窒息感，一动不动。
鬼子侧耳听了听，桶内只有粪水晃荡后逐渐平复细微声响，并无异样。
他又看了看桶壁，木质老旧，沾满污垢，严丝合缝，不像能藏人样子。
更重要的是，这极致恶臭和肮脏，实在超出正常人忍受极限，他潜意识里就不相信有人能藏在这里面。
“八嘎……”鬼子低声骂一句，似乎是觉得自己多疑了，竟然怀疑这种地方。他终于失去耐心和兴趣，对伪警察挥挥手，“搜搜那边！仔细搜！”
“是！是！太君！”伪警察如蒙大赦，赶紧吆喝着其他手下，朝着另一条巷子跑去。
鬼子皮靴声再次远去。
粪车旁，暂时只剩下老徐头一人。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等了几秒，确认脚步声真的远去了，才靠在粪车上，重重喘了几口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混合着污渍流下来。
他飞快地再次压低身子，对着桶缝用气声急道：“娃子再忍忍马上走！”
说完，他奋力扶起那个翻倒空桶，胡乱将一些污物铲回去，又检查一下根本没断只是做了手脚车轴，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着，拉起车辕。
粪车再次吱呀吱呀地动起来，比之前更快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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