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的枪栓咔嗒一声撞上机括，罗小满的影子被地窖口的光钉在墙上，像张绷紧的弓。
「是我。」
刘羽的声音劈了道缝，混着血沫子。他左肩的衣服被血泡透了，暗红的液体顺着指尖滴在青砖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梅朵。
罗小满这才看清，他手里的枪正指着自己脚边——那里爬着只刚从地窖钻出来的特务，后心插着把修表刀，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走！」
刘羽拽起他往巷尾冲。张老实瘫在地上，裤脚湿了一片，被刘羽薅着后领拖得踉跄。
追兵的皮鞋声在身后炸开，像冰雹砸在铁皮上。
「李默呢？」罗小满的声音被风割得细碎。
「中了我一枪，跑不远。」
刘羽拐进条堆满垃圾桶的窄巷，按住他的头往下压。头顶掠过几道手电光，特务的咒骂声擦着墙皮飞过去。
垃圾桶里的馊水溅在裤腿上，罗小满盯着刘羽渗血的伤口——子弹是从后肩穿进去的， exit wound 比入口大了一圈，碎布片粘在红肉上，看着就疼。
「你怎么样？」
「死不了。」
刘羽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塞给他，「陈老板的密码本，从76号档案室摸出来的。」
油纸包被血浸得发沉，罗小满摸出里面的硬壳本子，封面烫着只银质的飞蛾，和修表铺墙上挂着的镇纸图案一模一样。
他想起陈老板总对着那镇纸发呆，说那是他早逝的儿子留下的。
「张老实！」刘羽低喝。
罗小满回头，看见张老实正往巷口挪，怀里揣着个鼓囊囊的布包。月光从墙缝漏进来，照亮他脸上的汗珠子，滚在鼻尖上亮得像油。
「我、我想回家。」
张老实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我婆娘还在乡下等我……」
「那包是什么？」罗小满注意到布包边角露出半截黄绸，和三井军火库的警戒带料子相同。
张老实把布包往地上一摔，银元滚得满地都是，叮当作响在巷子里格外刺耳。
「是李默给的！」
他拔高声音，「他说只要我把你们引到地窖，这些就都是我的！」
刘羽的枪瞬间对准他的胸口。
「别杀我！」
张老实扑通跪下，膝盖撞在碎玻璃上，「我还知道个秘密！李默说，密码本是假的，真正的坐标藏在……」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像铜铃。
罗小满看见根银针从他后颈冒出来，针尾系着根细如发丝的黑线，正被人往墙对面拽。
墙头上闪过个黑影，穿着76号的短褂，手里转着个银质烟盒，盒盖反射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李默！」刘羽的枪响了。
黑影应声从墙头跌下去，烟盒摔在罗小满脚边，弹开的瞬间滚出张纸条，上面用红铅笔写着行字：齿轮己转，午夜开闸。
罗小满想起陈老板教他认齿轮时说的，大齿轮转一圈，小齿轮要转七圈。
他猛地翻开密码本，扉页上的飞蛾图案其实是由无数个细小的数字组成，横看是日期，竖看是组坐标。
「不对。」
罗小满的手指在纸页上飞快滑动，「这些数字被改过，飞蛾的翅膀尖多了个小数点。」
刘羽按住他的手：「听。」
巷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皮鞋碾过银元的脆响越来越近。
罗小满数着那声音——一共十二个人，和76号特别行动队的编制正好对上。
「分头走。」
刘羽把密码本塞进他怀里，「去码头找老顾，他知道怎么破译。我引开他们。」
「你的伤……」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刘羽把枪塞给他，「记住，密码本的密钥在飞蛾的眼睛里。」
他转身冲出去，故意踢翻垃圾桶，铁皮碰撞的巨响瞬间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罗小满看着刘羽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沪上星火谍影》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发现他后腰的衣服破了个洞，露出道旧伤疤，形状像片枫叶——
那是去年刘羽帮陈老板抬石碑时被砸的。
当时刘羽还笑罗小满傻，说修表匠不该干这种粗活。
罗小满拽着还在发抖的张老实钻进墙洞。洞是他小时候掏的，为了偷溜出去看皮影戏，此刻钻起来却格外费劲，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
「是、是绳子！」张老实尖叫。
罗小满低头，看见根麻绳正缠在自己脚踝上，绳头往洞外飞快地缩。他摸出修表刀割断绳子，断口处留着股熟悉的桐油味——是修表铺后院那口老井里的味道。
钻出墙洞是片废弃的染坊，竹竿上还挂着没褪尽色的蓝布，在风里飘得像招魂幡。
罗小满想起陈老板说过，他儿子以前就在染坊当学徒，后来被抓去当了壮丁。
「密码本……」
张老实抓住他的胳膊，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他怀里，「李默说，只要拿到密码本，就能换条活路……」
罗小满猛地推开他，看见他腰间别着个小巧的铜哨，和76号联络用的制式一模一样。
月光照在张老实脸上，那道原本该在左眉骨的疤，此刻跑到了右脸——是易容！
「你是谁？」罗小满的手摸向怀里的枪。
假张老实伸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张苍白的脸，左眼角有颗痣，像滴没擦干净的墨。
「罗先生不认识我了？」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变尖，像用指甲刮过玻璃，「上个月在霞飞路，你还帮我修过怀表呢。」
罗小满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是那个总穿旗袍的女人！她来修表时，指甲缝里沾着的松香，和修表铺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是李默的人？」
「我是『银狐』。」
女人从袖管滑出把匕首，刀刃映着她嘴角的笑，「李默不过是颗棋子，真正要密码本的，是特高课。」
匕首刺过来的瞬间，罗小满猛地掀翻旁边的染缸。
靛蓝色的染料泼了女人一身，她尖叫着后退时，罗小满看见她旗袍下摆沾着片干枯的爬山虎叶子——和修表铺后墙的品种相同。
他突然明白，陈老板不是被76号抓的，是被自己人出卖的。
「飞蛾的眼睛……」
罗小满边跑边翻密码本，猛然停在某页——飞蛾的左眼是个微型的齿轮图案，齿牙数正好是十七，和李默的代号一样。
染坊的后门被从外面锁死了，铁锁上挂着个黄铜铃铛，一动就响得惊天动地。
罗小满摸出密码本，对着月光看，发现纸页边缘有排针孔，拼起来是个「水」字。
「码头！」他心里一紧，刘羽说的老顾就在码头当搬运工。
刚砸开窗户，就听见外面传来汽笛声，悠长的呜咽像丧钟。
罗小满跳出去，脚刚落地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见是具穿着搬运工制服的尸体，胸口插着把飞镖，镖尾系着根红绳——是老顾！
远处的货轮正在鸣笛，探照灯扫过来，照亮码头上堆积如山的木箱，上面印着大大的「三井物产。」
罗小满突然明白，所谓的军火库，根本不在别处，就在这艘即将离港的货轮里。
「找到你了。」李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喘息。
罗小满转身，看见李默捂着流血的胳膊，手里举着枪，身后跟着十几个特务，把码头围得像铁桶。
「密码本给我。」
李默的眼睛亮得吓人，「不然这艘船就会变成你的坟墓。」
罗小满举起密码本对着探照灯。纸页上的针孔在地上投出密密麻麻的影子，像无数只飞蛾在爬。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那你信他吗？」李默指向他身后。
罗小满回头，看见刘羽站在货轮的跳板上，手里的枪正对着自己。他的左肩缠着块新绷带，却不见半点血迹渗出来。
「刘羽？」罗小满的手指瞬间僵硬。
刘羽的嘴角勾起抹陌生的笑，左眼角那颗痣在探照灯下清晰可见——和那个穿旗袍的女人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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