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弥漫着紧张与阴谋的氛围中，罗小满的手指紧扣在扳机上，好似被冻住的铁一般，动弹不得。
刘羽左肩的绷带在探照灯下泛着惨白，本该流血的伤口此刻平整如熨过的布。左眼角的痣在光线下浮沉，与染坊里那个女人脸上的墨点重合时，罗小满后槽牙咬得发酸。
“为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如被砂纸磨过，怀里的密码本硌得肋骨生疼。
刘羽沉默不语，枪管又抬高半寸。
李默在旁发出嗬嗬的笑，血沫从嘴角涌出：“罗小满，你以为‘星火’里就干净？他早就是特高课的人了，比你进电报房还早半年。”
海风裹挟着鱼腥味扑面而来，罗小满的思绪飘回到去年冬夜。
那时刘羽把半块烧饼塞给他，自己啃着冻硬的窝头，说等抗战胜利要去北平看故宫的雪。
那时他呵出的白气里，混着淡淡的烟草味，与此刻枪管上的硝烟味截然不同。
“陈老板……”
罗小满喉结微动，“也是你卖的？”
刘羽睫毛一颤，枪管微微偏了偏。就在这瞬间，罗小满侧身撞向旁边的木箱。
枪声炸响，他抱着密码本滚进堆成山的缆绳里。
子弹擦着耳际飞过，在木箱上凿出洞。罗小满反手摸出修表刀，割断麻绳，缠住两个特务的腿。
“抓住他！”李默的吼声被汽笛声吞没半截。
罗小满踩着摇晃的木箱往上爬，脚底木板突然断裂。他看见颗生锈的铁钉，钉帽上的血与老顾胸口飞镖上的颜色一样。
原来老顾早就发现异常，这铁钉是他故意撬松的暗号。
探照灯光柱扫来时，罗小满掀开帆布，底下是十几个标有日文标签的汽油桶，是硝化甘油。
他划亮火柴，把火柴凑近桶口：“谁敢动？”
李默和特务们都僵住了。
刘羽站在跳板上，海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后腰那道枫叶形的疤。
罗小满心跳漏拍，那疤是去年抬石碑时砸的，现在边缘却泛着不自然的粉白。
“假的。”
罗小满大喊，“你不是刘羽！”
跳板上的人瞳孔骤缩。罗小满将火柴扔向煤堆，火星炸开瞬间，他抱着密码本跳进水里。
冰冷海水裹着淤泥灌进领口，他憋着气往船底游。抓住船舷铁梯时，他摸到松动的铆钉，这是老顾留下的记号。
货轮底舱弥漫着桐油味，罗小满摸到根刻有“星火”暗号的排水管。
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管里传来：“密码本上的飞蛾，左眼十七齿，右眼是二十三。”
罗小满发现飞蛾右眼齿轮图案里藏着“木”字，想起电报房的老吴。
“他昨天在机房‘触电死了’。”
排水管里的声音叹息着，“特高课从上个月就开始清剿‘星火’了。”
脚步声渐近，罗小满躲进麻袋阴影。他看见一个裤脚沾着草屑的搬运工，草屑来自租界公园。
“刘羽是真的。”
沙哑的声音又响起，“特高课逼他演戏，他女儿在宪兵队手里。”
罗小满想起刘羽钱包里的照片，那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那密码本……”
“是真的，但真正的坐标在纸页夹层里，用修表铺的紫药水涂三遍能看见。”
头顶传来声响，罗小满砸向搬运工，排水管喷出白烟。他趁机滚出，发现搬运工后腰的宪兵队制服。
“快上甲板！船要开了，他们要把军火运去华中前线！”
罗小满爬上铁梯，被一只手拽住。看清对方是陈老板时，他的拳头僵住。
陈老板头发白了大半，左脸有道新疤。他手里的铜制船锚吊坠，和罗小满修表铺抽屉里的一样。
“师父？”罗小满声音发颤。
陈老板拽着他往船舱深处跑，应急灯照亮墙上的海图，红圈标记处有一道被指甲划的深沟。
“刘羽给你的密码本是诱饵。”
陈老板压低声音，“真正的军火清单在船长室的保险柜里。”
罗小满摸到陈老板袖口的枪，是特高课标配的南部十西式。
“你怎么逃出来的？”他甩开陈老板的手。
陈老板笑容僵住，那道疤边缘泛着橡胶光泽，原来是易容。
“银狐。”
罗小满指尖冰凉，“你到底有几张脸？”
对方撕下脸皮，露出左眼角有痣的男人脸。他打开怀表，表盖内侧的飞蛾和密码本封面一样。
“这表是陈老板儿子的，他儿子死在南京大屠杀里。”罗小满想起陈老板对着镇纸发呆的样子。
船要开了，男人拽着罗小满往船长室跑。
船长室里，老吴正用听诊器开保险柜。“十七，二十三……”
老吴回头笑，他左手完整，领口别着特高课别动队的徽章。
船鸣笛时，老吴把齿轮扔进保险柜，罗小满看见柜底的军装袖口，上面绣着国民革命军的番号。
“你们要的军火，早就换了船。”
老吴笑道，“这艘船上的，是给你们‘星火’的礼物。”
罗小满想起密码本边缘的针孔，扑向保险柜，被老吴按住。他摸到柜壁上的血，还听到微弱的敲击声，是“星火”撤退信号。
陈老板开枪打在老吴手腕上，引线脱手，罗小满拽着男人往外滚。
爆炸声震碎舷窗，刘羽转身对准李默。
海水涌进船舱，密码本散开页，飘出半张孤儿院地址的照片。
男人拽着罗小满往救生艇游，罗小满听到刘羽的声音：“告诉老顾，齿轮转七圈……”
货轮烟囱倒塌，火光照亮半边天。远处码头上，一个左眼角有痣的女人举着望远镜。
罗小满发现照片上小姑娘虎头鞋上的飞蛾和陈老板镇纸上的一样。
男人对着月光看密码本，涂紫药水的地方显出“银狐在你船上”。
罗小满摸到修表刀上的松节油，和老吴用的一样。
海浪掀起巨浪，密码本掉进海里，男人扑过去捞时，罗小满看见他后颈的月牙形疤，与三井军火库档案里逃兵的照片重合。
这场船上的风云变幻，让罗小满陷入了更深的谜团之中，而真相，似乎还隐藏在层层迷雾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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