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蒙枪口泛着冷铁光,映在罗小满瞳孔里,像口结了冰的井。
“交出来。”老蒙的声音裹着烟味砸过来,“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罗小满后背抵住酒坛碎片,尖锐陶碴扎进衣料,刺得皮肉发麻。
他盯着老蒙袖口——
第二颗纽扣果然空着,露出里面磨白布面,与小豆子摸到那枚铜扣正好对上。
喉结滚了滚,他笑了,笑声在空荡阁楼里撞出回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豁出去:
“蒙叔,您当年教我拆电报机时,可没说过‘交出来’这三个字怎么写。”
老蒙眉峰跳了跳,手里枪抖了半寸。手电筒光柱扫过罗小满脸,照见他嘴角血痂——
是刚才撞窗框时磕的。
烟蒂在他指间明灭,出声:“少跟我来这套,老陈把东西藏哪儿了?那只怀表,他临死前攥着的。”
罗小满故意把左手往身后藏了藏,指尖却悄悄勾住块碎陶片。后颈的汗滑进衣领,凉得像条蛇。
他装傻,眼睛瞟向天窗,出声:
“怀表?您说那只掉了玻璃盖的?早被日本人搜走了吧,刚才翻箱倒柜的动静,您听得不比我清楚?”
老蒙上前一步,枪管几乎戳到罗小满胸口,出声:“放屁!我亲眼看见他塞给你了!”
就是现在罗小满猛地把碎陶片朝光柱扔过去,同时往旁边一滚。
手电筒“哐当”落地,光柱歪向墙角,阁楼瞬间暗下来,只剩天窗漏下的月光,把人影拉得老长。
“砰!”枪声震得耳膜发疼,子弹擦着罗小满的胳膊飞过去,打在酒坛上,碎陶混着酒液溅了他一脸,又辣又腥。
他借着月光扑向老蒙,手指抠向对方握枪的手腕。
老蒙显然没料到他敢反扑,踉跄着后退半步,肘部撞在堆着的木箱上,箱里的铁钉子哗啦啦滚出来,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
“小兔崽子!”老蒙的拳头砸在罗小满背上,疼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他死死钳住对方手腕,指甲几乎嵌进皮肉里——
修表时练出指力此刻全用在了这里。
两人在黑暗中扭打,撞翻棉絮漫天飞,像场诡异雪。
罗小满摸到老蒙腰间硬物,是那枚铜纽扣!刚才混乱中从他怀里掉出来的?他腾出一只手去抓,却被老蒙一脚踹在膝盖窝,“咚”地跪倒在地。
罗小满下巴被枪托抵住,冰冷金属压着喉咙。罗小满看见老蒙脸在月光下一半明一半暗,眼里没了往日温和,只剩狼一样狠劲:
“最后问你一次,交不交?”
巷子里传来三短两长的哨声,很轻,像道惊雷劈进阁楼。
老蒙脸色骤变。
罗小满心脏猛地一跳——是组织的紧急暗号!小豆子安全了,还搬来了救兵!
“看来不用我交了。”
罗小满故意拖长声音,膝盖在地上磨出火辣辣疼,却笑得更硬气,“蒙叔,您说外面来的是自己人,还是日本人?”
老蒙喉结滚了滚,枪口抖得更厉害了。
巷子里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金属碰撞脆响,像是有人在拉动枪栓。
他松开罗小满,转身就往楼梯口跑,临到门口又回头,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
“你等着!”
罗小满爬起来想去追,被地上钉子扎进脚心,疼得闷哼一声。他眼睁睁看着老蒙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皮鞋声混着楼下喊叫渐渐远了。
“小满哥!”小豆子声音从天窗传来,带着哭腔。
罗小满一瘸一拐地挪到窗边,看见楼下站着七八个黑影,都举着枪对着巷口。
小豆子扒着窗沿,脸上又是泥又是泪:“我找着王掌柜了,他带了人来!”
王掌柜声音从楼下传来,粗哑却沉稳:“上面安全吗?快下来!”
爬下排水管时,罗小满才发现右手血把陶片黏在了掌心。夜风灌进破了洞衣袖,胳膊上枪伤火辣辣地疼,脚心钉子还没出,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王掌柜递来块干净布条,粗粝布擦过伤口,疼得罗小满龇牙咧嘴。
“老蒙跑了?”
王掌柜眉头拧成个疙瘩,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火星落在地上,“这狗东西,藏得够深。”
“怀表和纽扣呢?”罗小满抓住小豆子的手,摸到他怀里硬硬的物件,才松了口气。
小豆子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怀表,月光照在表盖上豁口,像道没愈合伤疤。
他想起什么,往罗小满手里塞了个东西,出声:
“王掌柜说,这地图标着的军火库,后天夜里有批新货要入库。对了,刚才跑的时候,从老蒙身上刮下来的。”
是半块撕碎的布,上面沾着暗红的血,还绣着半个“忠”字。
罗小满认得这布料,是组织给老成员发坎肩,每个字都由同志们一针一线绣的,老蒙总说这是“护身符”。
王掌柜眼睛一亮,出声:“他中枪了?刚才交火时有人打中他胳膊!”
罗小满捏着那半块布,血腥味混着棉布的霉味钻进鼻孔。
他想起老蒙教他认密码时的样子,手指在电报机键上敲出“平安”两个字,说:
“小满,咱们干这个的,平安是给家里人的念想,忠字才是揣心窝里的。”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疼。
王掌柜拽了他一把,往巷子深处走,出声:“先去处理伤口。老蒙跑了,肯定会带日本人来报复,得赶紧转移。”
穿过三条街,进了间挂着“裁缝铺”幌子的小院。
王掌柜掀开裁衣台下面的暗板,露出个地窖入口,一股子潮湿的土腥味涌上来。
地窖里点着盏油灯,昏黄光把人影投在土墙上,忽明忽暗。
罗小满坐在木凳上,看着王掌柜用镊子夹出他脚心钉子,铁锈混着血珠滴在地上,发出细微声响。
“嘶——”他倒吸口凉气,额头上冷汗滚进眼睛里,涩得发疼。
王掌柜往伤口上撒草药,出声:“忍着点。老陈留下的纸条,除了左手写字,还有别的蹊跷吗?”
罗小满坐首,伤口疼都忘了,出声:
“那字迹!我当时就觉得眼熟,现在想起来了,像电报房刘秘书!他总说自己左手也能写,还跟我炫耀过!”
小豆子猛地抬头:“就是那个总爱打听咱们行动刘秘书?”
王掌柜脸色沉下来,油灯光在他脸上跳动,出声:“老蒙和他走得近。上个月有批药品被扣,就是刘秘书负责路线。”
线索像散落表针,被一根无形线串了起来。
罗小满攥紧那半块带血布,指腹摸到“忠”字针脚,想起老陈临死前眼神——
不是恐惧,是警告。
他的声音发紧,出声:“王掌柜,后天军火库的行动,老蒙会不会……”
话没说完,地窖入口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有人踩空了台阶。
油灯“噼啪”闪了两下,灭了。
黑暗里,罗小满听见自己心跳声格外响,还有小豆子倒抽冷气声音。
王掌柜的手无声地按在腰间的枪上,粗粝的布料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外面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很近,像就在门板外。
是谁?是老蒙去而复返,还是刘秘书带着日本人追来了?
罗小满摸到口袋里的怀表,表盖的豁口硌着掌心,像在提醒他——星火还没燎原,暗处的毒蛇,不止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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