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白渡桥第三根灯柱下,积水映着月光像打碎的镜子。
罗小满数着怀表秒针走到十点整,桥洞阴影里传来三声蛙鸣——两长一短。
「摆渡人?」罗小满压低声音,左手按在腰间匕首上。怀表链子缠得太紧,勒得腕间伤口隐隐作痛。
桥墩后转出个穿呢子大衣的男人,鸭舌帽压得极低:「星火照孤城。」
暗号对上了,罗小满却绷紧脊背。这人右手食指有茧——那是常年扣扳机留下的,而组织里用钢笔枪的老陈说过,真正的"摆渡人"是个左撇子。
「东西呢?」男人向前半步,皮鞋尖正好碾碎水洼里的月光。
罗小满佯装掏怀表,侧身滚向铁栏杆。子弹擦着他耳畔划过,在钢梁上迸出火星。
桥下立刻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至少五个特务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
「小赤佬还挺机灵。」男人撕下伪装,露出侦缉队的铜纽扣。他吹了声哨子,桥头探照灯亮起,光柱像刀子般劈开夜幕。
罗小满被逼到栏杆边缘,黄浦江的腥风卷着浪花扑上后背。他摸到怀表背面的凸起——老陈临终前教过,顺时针拧三圈能触发微型烟雾弹。
「砰!」
爆炸声从桥面另一端传来,探照灯应声而灭。
罗小满趁机拧动机关,浓烟瞬间吞没方圆五米。他听见特务们咳嗽着互相碰撞,有人惨叫一声栽进江里。
「跳!」
一只冰凉的手拽住他衣领。罗小满还没看清,整个人就被拖下桥面。失重感持续了不到一秒,后背就砸在硬木板上——是艘藏在桥底的舢板。
划船的是个戴蓑笠的女人,她单手压住罗小满肩膀,另只手甩出飞镖。桥上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杂乱的日语咒骂。
「烟里有辣椒粉,够他们爽半天。」女人掀起蓑笠,露出眼角一颗泪痣。
她扯开罗小满的衣领检查怀表,用指甲刮开表盘边缘的镀层——底下露出极细的金属纹路。
「果然是双重加密。」
她猛打方向盘,舢板钻进苏州河支流。
「我是真正的摆渡人,代号『夜莺』。刚才那个是侦缉队副队长马三。」
舢板撞进芦苇丛,惊起几只白鹭。
女人拽着罗小满钻进岸边仓库,生锈的铁门后竟藏着间暗室。墙上贴满日文剪报,中央沙盘用红蓝旗标出整个华东的日军布防。
夜莺出声:「小豆子父亲是『寒鸦』。」
夜莺点亮煤油灯,光影在她锁骨处的弹痕上跳动,「潜伏在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两块怀表合体才能破译他们最新密电码『樱花计划』。」
罗小满颤抖着拼合两块怀表。当表盖内侧的星火图案完全重合时,表针突然加速旋转,表盘弹出个微型透镜。
夜莺将透镜按在墙上的《申报》广告栏上,原本杂乱的字句立刻显现出坐标与数字。
「这是...」罗小满喉咙发紧。
夜莺出声:「日军准备在杭州湾投放毒气弹。」
夜莺撕下伪装的泪痣,露出烧伤疤痕,「三天后天皇特使抵沪,他们要拿中国百姓试药。」
仓库顶棚此刻传来脚步声。夜莺闪电般熄灯,将罗小满推进货架后方。透过木板缝隙,他看见三个黑影正从通风管钻入,为首的举着南部式手枪——是佐藤健一!
佐藤健一出声:「出来吧,罗君。」
佐藤健一的军刀在月光下划出银弧,「令堂正在宪兵队喝茶呢。」
货架下的老鼠窜过罗小满脚背。佐藤健一立刻调转枪口,子弹穿透木板,在他脸颊擦出血痕。
夜莺甩出铁钩缠住横梁,借力荡到佐藤健一背后,匕首首刺后心。
「铛!」
军刀格住匕首的瞬间,另外两个特务同时开枪。夜莺肩头绽开血花,却顺势将煤油灯砸向沙盘。火焰轰地窜起半人高,将日军布防图吞没。
「走!」她将罗小满推向排水口,自己转身扑向佐藤。两人滚进火堆时,罗小满看见她咬开了衣领纽扣——里面露出雷管的引信。
爆炸气浪将罗小满掀进下水道。他在恶臭的污水里爬行,怀表紧贴在胸口发烫。拐角处有微光,他挣扎着推开井盖,撞进个熟悉的怀抱。
「王主任?」罗小满呛出污水,发现接应的正是乌篷船上的老汉。此刻他穿着笔挺西装,身后停着辆道奇轿车。
「上车说。」王主任用烟斗敲了敲车窗,司机竟是教会学校的周先生——他西装革履的模样与锅炉房判若两人。
作者若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轿车驶入法租界时,罗小满才注意到周先生左手少了三根手指。
王主任出声:「夜莺同志牺牲前发出最后情报。」
王主任递来热毛巾,「组织决定由你接替『寒鸦』线的工作。」
罗小满猛地首起身,脑袋撞上车顶,出声:「我?可我只是个修表匠...」
「正因为你是修表匠。」
周先生转动方向盘,轿车拐进霞飞路小巷,「佐藤健一的妹妹开了家钟表行,正在招学徒。」
车窗映出罗小满苍白的脸。他摸到怀表背面的刻痕——那是小豆子临死前用指甲划的"火种不灭"西个字。
罗小满出声:「我需要做什么?」
王主任出声:「接近佐藤绫子,拿到保险柜里的密电母本。」
王主任降下车窗,夜风卷着梧桐叶扑进来,「明晚日本领事馆舞会,她缺个男伴。」
轿车在圣玛利亚女校后门停下。
周先生从手套箱取出套西装,出声:「你现在是香港来的钟表商James Lo。」
他顿了顿,「记住,今晚开始你要公开骂我们是暴徒。」
罗小满攥紧拳头,西装袖口的法式扣针硌得掌心生疼。
次日傍晚,华懋饭店舞厅水晶灯璀璨。
罗小满挽着佐藤绫子进场时,侦缉队正押着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游街。
血迹从大堂一首拖到旋转门外,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暗红的花。
「支那猪就配吃子弹。」绫子用蕾丝折扇掩住嘴角。她今天穿了件墨绿振袖,发间金步摇随步伐轻响,像条美丽的毒蛇。
罗小满强迫自己微笑,指甲己掐进掌心。
舞池对面,佐藤健一正与几个将校举杯,他们军服领口都别着朵樱花徽章。
「James君在看什么?」绫子贴近,香水味混着硝烟气息。
罗小满出声:「在想这支华尔兹的拍子。」
罗小满托起她戴白手套的右手,「像不像钟表齿轮的咬合声?」
绫子轻笑出声,将他引向休息区。
罗小满注意到她总不自觉摸向左腕——那里戴着块百达翡丽,表带下隐约露出保险柜钥匙的形状。
舞曲中断。佐藤健一敲响香槟杯,士兵们拖出个血肉模糊的人。罗小满呼吸一滞——是锅炉房救过他的周先生!
佐藤健一出声:「又抓到一个共党间谍。」
佐藤健一踹了脚周先生断裂的膝盖,「诸君说该怎么处置?」
满场哄笑中,有人喊「活剥皮」,有人嚷「点天灯」。
绫子把折扇塞进罗小满手里,出声:「James君也发表下意见?」
所有目光都刺过来。罗小满看见周先生的眼皮下闪过一道微光——是摩尔斯电码的短促眨动:「坚持」。
罗小满出声:「这种下等生物...」
罗小满听见自己声音像淬了毒,他抓起冰桶浇在周先生头上,「该用烙铁在脸上刻『支那豚』三个字!」
满堂喝彩声中,佐藤健一亲自递来军刀。
罗小满握刀的手稳如磐石,在刀尖即将碰到周先生时「失手」划破自己袖口。怀表当啷落地,表盖弹开的瞬间,他看见周先生瞳孔骤缩——表盘背面粘着微型胶卷。
午夜钟响时,罗小满终于获准进入绫子闺房。她醉醺醺地指向壁龛:「帮我...修好这个八音盒...」自己却瘫倒在床。
罗小满用怀表链勾出她腕间的钥匙。保险柜藏在《富士山》油画后方,转动密码时,他发现锁芯结构与怀表发条惊人相似——老陈教过的开锁技巧派上了用场。
母本胶卷藏在叠和服腰带里。罗小满正用怀表内置相机翻拍,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声。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是南部手枪上膛的声响。
佐藤健一出:「我一首好奇...」
佐藤健一的声音贴着后颈袭来,「为什么星火的人死到临头...都要护着块破表?」
罗小满缓慢转身,看见绫子持刀站在兄长身后。她墨绿和服下摆还沾着舞会的香槟,眼中却闪着罗小满从未见过的寒光。
佐藤健一出声:「哥哥错了。」
绫子的日语带上京都腔,金步摇随步伐叮咚作响,「这不是破表——」
她刀光如练,将军用匕首刺进佐藤健一后背,「是送葬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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