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满的胃袋像被烙铁烫过。
他蹲在弄堂口的馄饨摊前,要了碗最便宜的菜肉馄饨。热汤滑过喉咙时,记忆胶囊在胃酸里翻腾,搅得他眼前发黑。
摊主老徐的围裙上沾着猪油,在晨光中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这画面与记忆胶囊里的电路图重叠,罗小满差点把汤勺捏弯。
老徐出声:「后生,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老徐往他碗里多舀了半勺虾皮,「日本人昨晚又在垃圾桥抓人,听说逮了个共产党。」
罗小满的筷子停在半空。虾皮在汤面上漂着,像无数细小的浮尸。
「抓的什么人?」
「修钟表的,姓周。」
老徐用抹布擦着案板,「宪兵队把他家座钟都搬走了,说里头藏着发报机。」
汤碗在罗小满手中裂开一道缝。滚烫的汤汁渗进指缝,他感觉不到疼。
老周确实有座德国座钟,那是用来藏手枪的。特高课在放烟雾弹——他们根本没找到真正的情报。
「小心碎片。」
老徐递来新碗时,袖口露出半截蓝黑色纹身。
罗小满瞳孔骤缩,那是青帮的船锚标记。这个看似普通的馄饨摊主,三年前曾在十六铺码头用渔船帮他们转移过药品。
老徐压低声音:「林医生今早被请去极司菲尔路76号喝茶了。」
罗小满喉结滚动。林医生就是记忆胶囊里那个戴怀表链的白大褂,圣玛利亚医院的外科主任,地下党在租界最重要的交通站负责人。
「什么时候的事?」
「天没亮就来了辆黑色雪铁龙。」
老徐的抹布在案板上画着十字路线,「走前他让我转告买阿司匹林的客人,药到货了。」
这是紧急暗号,意味着联络点转移到了法租界的药房。
罗小满摸出皱巴巴钞票压在碗底,起身时故意碰翻了醋瓶。褐色液体在案板上蜿蜒成黄浦江形状,老徐用抹布在闸北区位置按了按。
转过两条弄堂,罗小满蹲下系鞋带。橱窗玻璃反光里,有个戴鸭舌帽男人在二十米外停下看报纸。那人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是特高课行动组「九指」高木。
「阴魂不散...」
罗小满拐进一家成衣铺,从后门钻出时顺手扯了件晾着竹布长衫。
记忆胶囊在胃里灼烧得更厉害了,他不得不扶着墙喘息。恍惚间看见老周站在巷子尽头,独眼里火光明明灭灭。
「变电所...」
老人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记住,真正的钥匙在...」
幻象被汽车喇叭声击碎。罗小满甩甩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霞飞路。
路口的犹太面包房飘出新鲜黑麦的香气,穿睡袍的白俄女人正用银勺敲着咖啡杯。
他闪进电话亭,往投币口塞了枚中间钻孔的硬币。拨完号码后,听筒里传来三声忙音,接着是法语报时——
下午三点二十。这误差让罗小满后颈发凉,他的生物钟向来精确到分钟,记忆胶囊正在扰乱他的时间感知。
电话亭玻璃上映出个穿西装的身影。那人站在马路对面抽烟,火星明明灭灭像摩斯电码。
罗小满数着烟头亮起的节奏:长长短长——是「危险」的暗号。
他假装整理领口,用怀表反光观察对方。
那人戴着金丝眼镜,正是记忆胶囊里与佐藤绫子接头的杜月明!
真正的杜月明上个月就死在虹口刑场,罗小满亲眼看见他的尸体被野狗撕咬。
「又一个克隆人...」
冷汗顺着脊椎滑下。特高课的「影武者」计划比想象中更可怕,他们正在用克隆体替换关键人物。
罗小满想起假石头义眼里闪过的机械红光,胃里的记忆胶囊变得千斤重。
他抓起电话簿挡住脸,从夹层抽出张电车时刻表。用铅笔在5:15的班次旁画了个∞符号,然后撕碎扔进废纸篓。
这是给可能跟踪他的同志留信号:今晚五点十五分,锅炉房碰头。
走出电话亭时,杜月明的克隆体己经消失。
罗小满买了张《申报》,头条新闻是日军将在今晚试运行新电厂。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沪上星火谍影 配图上佐藤绫子站在变压器前,和服腰带花纹赫然是变电所的布线图!
「原来在这...」
罗小满的指甲刺进掌心。老周用命换来的情报,敌人就这样明目张胆展示出来。
他仔细记下腰带上的图案,发现有个细节与记忆胶囊里的图纸不同——主电路上的保险丝位置偏移了十五度。
「陷阱。」
报纸在他手中簌簌作响。佐藤故意放出错误情报,就等地下党去破坏那个假弱点。真正的命门藏在...
记忆闪回停尸房。老周的血指在霜花上画∞符号时,指尖曾微微颤抖着多绕了半圈。
当时以为是体力不支,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提示——锅炉压力阀需要旋转270度才能触发过载!
罗小满折起报纸时,发现自己的袖口沾着煤灰。
这让他想起煤车上刻的七道痕迹,以及圣玛利亚医院七号冷柜。
所有线索串联成线:
第七变电所、七号冷柜、七生报国的克隆人...「七」是特高课的行动代号。
远处海关大钟敲响西下,钟声里混着细微的金属摩擦音。
罗小满抬头望去,发现钟楼西侧的青铜雕像被人移动过——那尊自由女神像原本面朝外滩,现在转向了法租界方向。
「林医生还活着!」
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信号。
罗小满的心脏狂跳起来,记忆胶囊的灼烧感变成暖流。他快步走向教堂广场,那里每天西点会有群鸽子准时起飞。
穿过广场时,一个卖白玉兰的老太太拦住他。
「先生买支花吧,香一整晚呢。」
枯瘦的手指递来两朵并蒂的白玉兰,花萼处用红线缠着——是双倍剂量的解毒剂!
罗小满接过花的瞬间,老太太的篮子里传来「咔嗒」轻响。
他瞥见篮底藏着只精钢怀表,秒针正逆时针旋转。这是组织新研发的反监听装置,能干扰三十米内的无线电信号。
「教堂忏悔室,第三根蜡烛。」
老太太咳嗽着走开,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神父留着最后的圣餐给你。」
罗小满把白玉兰别在襟前,花香混着淡淡的苦杏仁味——
是氰化物。他摸了摸花瓣,确认其中一朵的雌蕊被替换成了玻璃针管。
这是最后的选择,当活着比死亡更痛苦时的慈悲。
教堂彩窗将夕阳滤成血红色。
罗小满跪在忏悔室里,盯着第三根蜡烛的火焰。那火苗不正常地偏向左侧,说明通风管道里藏着人。
他假装划十字,实际在观察地板上的灰尘——有两道拖痕通向神龛后方。
「以圣父、圣子之名...」
他刚念到一半,蜡烛爆了个灯花。
与此同时,记忆胶囊在胃里剧烈震动,林医生脸浮现在火光中。老人左耳助听器闪着微光,那是罗小满从未注意过的细节——
助听器外壳上的花纹,分明是微型电路图!
「原来如此!」
冷汗浸透衬衫。真正的电力系统图一首藏在林医生的助听器里,老周给的胶囊只是触发记忆的钥匙。
佐藤绫子搜遍全城,没想到情报就在她审讯对象的耳朵上。
忏悔室木板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罗小满握紧白玉兰,听见通风管里传来重物拖行的声音。当敲击变成连续的「SOS」节奏时,他猛地推开神龛后的暗门——
林医生血肉模糊的身体从管道滑出,左耳处是个血淋淋的窟窿。老人右手紧攥着某样东西,指缝间露出半截怀表链。
罗小满掰开那只僵硬的手,沾血的黄铜钥匙上刻着「270°」。
「快...走...」
林医生的嘴唇己经发紫,「他们...克隆了...整个...」
话音戛然而止。通风管深处传来南部式手枪上膛的金属声,紧接着是日语的口令。
罗小满抓起钥匙滚到长椅下,听见子弹击穿木板的爆裂声。
怀表从林医生口袋滑出,表盘玻璃映出通风口里闪烁的红色义眼——不止一双,而是整整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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