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链条刮着裤脚的裂口，每蹬一圈都像锯子在割肉。
罗小满数着车把上晃悠的齿轮——三个完好的，五个缺齿的，正好对应老马教过的「三五接头法」。
这辆老旧的永久牌自行车是组织上个月配给他的，车架上的锈迹比租界地图上的标记还要复杂。
「小满哥，你后背在渗血。」报童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带着那种特有的、掺着煤灰味沙哑。
罗小满猛地捏闸。
车胎在湿漉漉青石板上划出一道黑痕，后座除了那顶草帽，只有半块发霉烧饼——
那是三天前林七月塞给他的，烧饼边缘焦痕排成了摩斯密码样式。
他伸手摸向后颈，湿热液体正顺着脊椎往下淌，在车座积成小小血洼。血珠滴在烧饼焦痕上，慢慢晕开成齿轮形状，与老马临终前画在墙上图纸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皮鞋踩水坑声响，八个人脚步声，错落有致如同发报机键击。
罗小满浑身绷紧。那声音像极了地下三层追兵白皮鞋，鞋跟都钉着铜齿轮——
上个月在电报局走廊，他亲眼见过那些齿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摸向车筐里星型齿轮，第八个齿尖不知何时嵌上了半枚铜片，边缘锯齿与老马临终攥着的那块严丝合缝。
自行车剧烈摇晃。前轮辐条间卡着张纸条，被风吹得哗啦响，像一只垂死挣扎鸽子。
罗小满用染血的手指夹起来，上面是林七月用缝纫机油写的字：「租界变电站，寅时三刻，齿轮反转可断电」
字迹有些模糊，显然是在颠簸的马车上匆匆写就的。
他想起三天前那个雨夜，林七月在修车铺后间拆解发报机时说的话：每个齿轮都有它的脾气，就像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车轮碾过碎玻璃的脆响里，混进一丝不协调的金属摩擦声。
罗小满低头，发现车链卡着的半只白手套——
指尖绣着齿轮图案，和他在地下机房见到的一模一样。手套内侧还残留着体温，说明追兵就在附近。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别着的铜钥匙，齿槽里地下三层刻痕不知何时变成了地上黎明。
报童出声：「他们追来了。缺齿的齿轮要蘸血才能咬合。老马没告诉你吗？血里的铁离子能激活铜齿轮记忆效应。」
报童的幻影坐在血泊里，正用铁丝烙烧饼上的星星，火星溅在积水中发出嘶嘶的响声。
幻影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留声机里传出来的。
十字路口的煤气灯瞬间全部熄灭。
黑暗中有焊枪的蓝光一闪，假老马硫酸脸在对面楼顶时隐时现，那张被强酸腐蚀过的脸上，唯一完好的右眼正死死盯着罗小满手中星型齿轮。
罗小满猛蹬脚踏板，车链崩断的瞬间，他抱着星型齿轮滚进电报局后巷，肩膀撞在墙角的消防栓上，发出一声闷响。
腐臭的垃圾堆里埋着半截自行车把手。
罗小满刚抓住它，金属管猛然发烫——
内侧刻着「星火」摩斯密码凸点正抵着他掌心的伤口。
远处传来寅时的更鼓，他终于明白林七月为什么总在补胎时哼《梅花三弄》。那曲子第三段的节奏，正是变电站值班表的轮换规律。
罗小满自言自语：「原来你们把密码藏在修车铺的零件里。」
罗小满用断链子缠住星型齿轮，八个齿尖的磷光连成线，在墙上投出变电站的布局图。
血珠滴在「高压区」三个字上，图纸慢慢显现出地下管道的标记——那是三个月前牺牲的管道工老周用生命换来的情报。
下水道盖板震动。
罗小满抄起锈铁管时，底下传来三短一长的敲击声——是上个月牺牲的接线员老周最爱用的节奏。
盖板被顶开的刹那，作者“作者若雨”推荐阅读《沪上星火谍影》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八根蓝线像蜘蛛腿般探出来，每根线头都拴着铜齿轮，齿轮上刻着日文编号。
最粗的那根线上还系着半张照片，是假老马与日本特高课头目的合影。
「接着！」报童的幻影实体化，将烙着五角星的烧饼抛过来。
滚烫的饼身擦过罗小满脸颊时，他看清焦痕里嵌着的铜丝——拼起来正是变电站闸刀的微缩模型。烧饼背面用针扎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孔，是林七月惯用的布点密码。
焊枪的蓝光逼近。假老马的白手套从巷口阴影里伸出，齿轮状的焊嘴喷着火舌：
「把星型齿轮交出来！你们根本不懂八齿轮联动的威力！它能改变整个租界的电力系统！」
手套上的齿轮图案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被鲜血浸透过。
罗小满笑了。他想起老马拆解发报机时说的话：「引爆装置和钟表一样，关键在擒纵器。」
血淋淋的手指插进星型齿轮中心，硬生生掰断了第三枚齿尖——那是林七月告诉他的自毁机关位置。
整条巷子玻璃窗同时炸裂。假老马白手套着火燃烧，露出皮肤上日文刺青——
是变电站的安保口令。
八根蓝线像被烫着的蛇，疯狂抽打着地面，在污水里拼出「自毁程序己激活」的日文字样。
罗小满注意到其中一根蓝线上系着的小铜片，上面刻着七月两个字。
「现在懂了？」
罗小满将缺齿的齿轮按在伤口上，血滴在铜片瞬间汽化，巷子里腾起带着铁锈味的红雾。
雾中浮现出二十西个钟表盘，每个表盘玻璃都映着不同同志的脸——有修车铺的老张、卖报的小李、电报局的王姐...
最后一个表盘里是林七月，她正在调试一台古怪的机器，机器上有八个齿轮位置空着。
变电站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罗小满在气浪冲击中扑向垃圾堆，发现那半截车把手正在发烫——刻密码的金属凸点己熔化成「寅时三刻」西个小字。他忽然想起，这是老马生前常说的关键时刻。
「快走！」
报童的幻影拽着他往巷尾跑，「缺齿的齿轮会卡住整个系统！林姐在码头等你！」
幻影的声音变得真实，罗小满这才发现拽着自己的是个瘦小的男孩，脸上抹着煤灰，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罗小满回头时，看见假老马的白手套卡在了下水道铁栅里。焊枪喷出的火苗正顺着蓝线回烧，八个齿轮接二连三爆裂成火球。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巷口的垃圾桶，露出下面藏着的一个铁盒——那是老马生前用来装工具的盒子，盒盖上用红漆画着五角星。
晨雾中响起自行车铃。林七月戴着齿轮发卡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草帽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罗小满踉跄着追上去，发现她车后座绑着个铁皮箱，八根蓝线正从箱缝里钻出来，在空中拼成钟表缺齿的时针形状。
箱子上用粉笔画了个笑脸，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任务完成。
林七月出声：「小满，把星型齿轮放进变电站的第七号闸盒，剩下的齿尖会带我们找到内鬼。」
林七月的声音混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她指了指自己的发卡，上面新添了一道刻痕——代表又一位同志的牺牲。
罗小满低头看手里的装置。
血泊中，八枚齿尖的倒影正在地上生长，像一片不肯熄灭的星火。
他想起老马常说的话：我们每个人都是齿轮，缺一不可。
现在他终于明白，即使缺了齿的齿轮，也能在关键时刻卡住敌人的喉咙。
远处，租界的钟楼敲响了寅时三刻的钟声。
罗小满抹了把脸上的血，跨上林七月自行车后座。车轮转动时，他听见八个齿轮在箱子里咔嗒作响，像是无数同志的心跳。
(http://www.220book.com/book/UB5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