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罗小满的镊子尖在星型齿轮第三个缺齿处停住了。修表铺昏黄的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蜘蛛。
齿轮在放大镜下泛着诡异的铜绿色，缺齿边缘的磨损痕迹与老马临终前画在墙上的图案分毫不差。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到下巴，在工具箱铁皮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水洼。
「八个齿缺三个...」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铜钥匙——那是电报房配电室的通行证，齿槽里还沾着昨天检修时蹭到的机油。
门外传来高跟鞋敲击青石板的声音，三长两短，像是摩斯密码里的S。
罗小满的后颈汗毛瞬间竖起，他迅速用沾满油污的抹布盖住齿轮，袖口扫倒了装酒精的玻璃瓶。
「叮——」
玻璃瓶倒在铁盘里的脆响中，门帘被一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掀开。
香水味混着硝烟气息扑面而来，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来人的旗袍开衩处，隐约露出枪套的皮革反光。
女人出声：「先生能修百达翡丽吗？」
女人摘下墨镜，左眼角有一颗泪痣。她将镶金怀表放在柜台上时，表链在木质台面上摆出∞的形状。
罗小满呼吸停滞了一瞬。这是三个月前牺牲的交通员老周约定暗号。
罗小满出声：「要看是发条问题还是齿轮故障。」
他声音发紧，手指在柜台下摸到老马留给他的那半截钢锯片——锯齿正好能卡住星型齿轮的第五个齿。
女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洇开一抹猩红。当她俯身时，发丝间闪过金属冷光——那是一枚齿轮形状的发卡，缺了两个齿。
「林...林小姐？」罗小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上周在电报局走廊见过的通缉令，照片上的人眼角没有这颗痣。
女人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掌心有一道新鲜的伤口，结痂的形状像极了齿轮缺齿的轮廓。
女人出声：「表盖里有水汽，要用乙醚擦。」
她声音很轻，指甲在他手心划出三道血痕，
柜台下的暗格里，星型齿轮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罗小满低头，发现第三个缺齿处弹出一截细如发丝的铜针——针尖上沾着暗红色物质，在煤油灯下像凝固的血。
罗小满出声：「我看看。」
他假装去拿乙醚瓶，实则用镊子夹起怀表。表盖打开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内侧用血写着「老马未死」，字母O被画成了齿轮形状。
窗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七短一长。
罗小满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这是电报局日本技师下班时的习惯。他迅速将怀表浸入酒精杯，血字遇液开始溶解，浮出细小的铜屑。
林七月按住他的手。「乙醚。」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另一只手从珍珠手包里摸出半块烧饼——焦痕排列成钟表刻度，缺少三点钟方向的那块。
酒精杯里的铜屑聚拢成线，在杯底拼出「申时三刻」西个字。罗小满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是电报局换班时防御最松懈的时刻。
罗小满出声：「需要更换擒纵轮。」
他故意提高音量，同时用钢锯片在柜台底面快速划出摩斯密码：地下室安全？
林七月将烧饼掰成两半，焦黑的部分露出微型胶卷的金属反光。她嘴唇不动地挤出气音：「齿轮联动，缺一不可。」
地板下传来三下震动，接着是两下——老周生前常用的求救信号。
罗小满的镊子尖抖了一下，碰倒了酒精灯。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看见林七月瞳孔里映出窗外的人影——戴白手套的手正搭在门把上。
「小心火！」他故意打翻酒精杯，液体在柜台蔓延成一片。
林七月尖叫着后退时，高跟鞋精准地踩灭了即将烧到暗格的火苗。
门铃叮当作响。穿伪政府制服的搜查队长带着寒气闯入，白手套上沾着新鲜的血迹。「查良民证。」他的目光像两把锥子，首刺向柜台下的暗格。
罗小满的膝盖撞到了工具箱。最底层的齿轮盒发出不自然的嗡鸣——那是他用发条改装的警报器，震频与电报局保险柜相同。
罗小满出声：「长官稍等。」
他弯腰假装找证件，实则用铜钥匙划开了暗格底板。
星型齿轮滚入预先挖空的肥皂中时，他闻到了搜查队长身上特有的硝烟味——和上周电厂爆炸现场如出一辙。
林七月剧烈咳嗽，手帕上的血迹在酒精中晕染开来，将搜查队的制服裤腿染成了淡红色。
林七月出声：「痨病会传染的...」
她虚弱地靠在墙上，发卡不知何时少了一个齿。
搜查队长后退半步，白手套按在了刚被酒精浸湿的柜台上。当他触电般缩手时，罗小满看见手套纤维里嵌着熟悉的铜屑——和老马齿轮缺齿处的材质完全一致。
「滚出去消毒！」搜查队长甩着手骂道。他转身时，后腰露出半截电线——蓝芯铜丝，与老周牺牲时缠在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等皮鞋声消失在巷尾，林七月立刻锁上门。她的发卡现在只剩五个齿，正好对应星型齿轮的完好部分。
林七月出声：「老马在虹口变电站。用你的铜钥匙读。」
她撕开烧饼，胶卷上密布齿轮状凹点。
罗小满将钥匙齿槽按在胶卷上，煤油灯下立刻投影出变电站地图。七个红圈中，有三个标着齿轮符号——正是星型齿轮缺齿的位置。
罗小满出声：「申时三刻...」
他摸着腰间钥匙，终于明白老马为什么总说修表和发电是一个道理——都要找准擒纵轮发力的节奏。
地板下的震动再次传来，这次带着金属刮擦声。
罗小满撬开第三块地砖，发现老周的怀表卡在管道间——表盘玻璃裂成蛛网状，时针停在三点一刻，分针是齿轮形状。
罗小满出声：「缺齿的齿轮要蘸血激活。」
林七月将发卡按在他虎口伤口上。血珠渗入齿轮凹槽的刹那，怀表背面弹出一截铜丝，上面串着八片极薄的齿轮——正好补全星型齿轮的缺口。
窗外暮色渐浓，电报局探照灯扫过修表铺的招牌。灯光透过红漆的周字，在地板上投下血一般的暗影。
罗小满看着自己映在怀表残片上的脸，想起老马的话：
「每个齿轮都有自己的脾气，但咬合时从不会问为什么。」
他将星型齿轮按进怀表空缺处，八个齿尖同时亮起磷光，在墙上投出虹口变电站的立体图。三个闪烁的红点连成线，恰好穿过伪政府今晚要举办庆功宴的百乐门。
林七月的手按住他肩膀出声：「记住，我们不是唯一的齿轮。」
她的呼吸带着铁锈味。
远处传来寅时的更鼓，罗小满摸到肥皂里的星型齿轮正在发烫——缺齿处渗出暗红色液体，在掌心凝成血锈色的钟表图案。
作者若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UB5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