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的敲门声如同鬼魅低语,罗小满死死捂住口鼻,冷汗沿着脊梁滚落。
街对面的望远镜镜片像毒蛇的眼睛,死死咬住罗小满这漏风破瓦的阁楼。
罗小满不能点灯,不能出声,更不能靠近那扇要命的窗户。
怀里的铜壶像块冰坨子,那盘显影药水早己滚烫。就在罗小满捏住那卷刚显出影子的胶卷,颤抖着要去摸定影液时——
笃笃、笃……又响了!
那暗号节奏如同催命符,不是同志,是老赵接头的手法!
老赵三天前己经……!
敲门声!一下,又一下!
那声音很轻,落在罗小满耳朵里像锤子砸在铜锣上,笃…笃笃三响,紧接着两下稍快的笃笃,尾音拖得有点儿长——这调子,刻在他骨头缝里!
是他和表叔——不,是和己经牺牲的老赵,约定的联络暗号!三长两快,尾巴带点蔫儿!老赵说过,沪上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敲!
罗小满浑身血液冻住又轰地涌上头,脑袋里嗡嗡炸响。冷汗不再是滑,是顺着鬓角、脖颈、脊梁骨往下淌,像无数条冰冷的虫子在爬。
老赵三天前就血染街头,是罗小满亲手收的尸!这敲门的是谁?人?还是鬼?
铺子里是浸透了油污和灰尘的死寂,铺子外街道上遥遥传来小贩有气无力的叫卖,显得那敲门声愈发阴森清晰,简首像在他头皮上磨刀。
怀里的铜壶死死贴着胸前,冰凉的铜皮激得罗小满一个哆嗦。
那盘搪瓷小盘放在脚边,刚提出来、还滴着显影药水的胶卷就扔在一旁的擦镜布上,粘腻湿滑。
这东西不能就这么晾着!胶卷上的影像是青瓷拿血换回来的,见光太久就会糊掉!可定影液那个小小的油纸包就在工具箱底层!
街对面那道窥伺光是毒蛇信子,还停在那道漏风破瓦缝隙后面,无声,却咬得罗小满喘不过气。
动?还是不动?
罗小满牙齿咬得发酸,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儿,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油乎乎地板缝里。手指头底下不知硌到什么尖锐渣子,刺痛扎上来,让他混浆浆脑袋猛地抽紧。
不能慌!像那天…那天跟着老赵学调游丝…手要稳,心要沉!
老赵的声音仿佛又在耳朵边响起来:“小满,沉住气,手上功夫活,手颤心乱它就偏!”
表叔的面容在黑暗里模糊不清。
罗小满的眼珠子钉死了脚下那盘显影药水,耳朵却支棱得老高,死死锁住楼下板门外那要命的声响。一秒,两秒……死寂!
那催命似的敲门声又陡然响了!还是那调子,带着老赵那股子特有的疲塌劲儿:
笃…笃笃…笃笃!尾音颤悠悠的,活像是……活像是催着屋子里的人赶紧把门打开!
罗小满喉咙干得像塞满了沙砾,连吞咽口水都刮得生疼。冷汗像开了闸,整个后脊梁都湿透了,湿布贴着皮肉,让他抑制不住地想要发抖。
豁出去了!
罗小满猛地一咬牙,嘴唇都被咬破皮,一股子腥味儿弥漫开来。腰腹骤然绷紧,整个人像条贴地窜行黄鳝,手脚并用地朝着墙角那个装着修表家伙什儿破木箱爬去。
阁楼地板上厚厚积灰随着罗小满移动无声地翻卷起来,裹着霉味、机油味一股脑儿钻进他的鼻腔,呛得他要咳嗽又死死憋住,憋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
动作快得像水耗子蹿过窄巷!就在他刚扑到木箱边,手指碰到那粗糙木头边缘的一瞬间——
“嘎吱——”
楼下板门处,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挤压摩擦声!轻,却刺耳!那扇门,被人从外面顶开了个缝儿!硬顶的!
外面的人根本没走!
罗小满动作瞬间僵住。他猛地低头,蜷缩起身体,整个人恨不得缩进那地板阴影里,连呼吸都掐断了。完了!自己刚才挪动动静被外面听去了?
时间粘稠得像冻住的桐油。
外面人没有立刻闯进来,只有一种细微得几乎不存在气息,像一缕凉风贴着地皮从门缝里悄无声息地渗进来。
那气息贴着地面散开,无声无息地缠上罗小满的脚踝。阴冷,带着外面阴沟里潮气和难以言喻紧绷。
罗小满像一条被按在砧板上鱼,只能等着那把看不见刀落下。脚边那盘显影药水泛着一股酸涩的、几乎令人呕吐味道。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似乎只有一眨眼,又像熬过了一个冬天。
硬顶开门缝,悄无声息地又合拢了。
外面的人…收手了?走了?还是躲在门外某个阴影里,像等老鼠出洞的毒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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