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端着枪，枪口还冒着淡淡青烟。
一张同样油滑、却透着更阴沉狠戾的脸，正死死地盯着他。
这人悄无声息地摸上来，黄鱼竟然还有同伙！
刚被撞退黄鱼也缓过一口气，捂着眼睛的手放下了一只，那只眼睛红肿流泪，布满血丝，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看到了同伙，脸上瞬间扭曲出一个混合着狂喜和怨毒的笑容，声音嘶哑地嚎叫：
「宰了他！快！东西肯定在他身上！死活不论！」
新来的油滑脸同伙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枪口稳稳地指向罗小满的眉心，手指毫不犹豫地再次压向扳机！
罗小满前有黑洞洞的枪口，后有受伤却更显疯狂的黄鱼。
逼仄的阁楼成了绝命的斗兽场。
空气凝固成冰，死亡的气息浓稠得令人窒息。
罗小满背靠着墙壁，手里紧握着那把沉重盒子。枪身冰冷透过掌心，渗入骨骼，奇异地压下了几分狂乱心跳。
刚才那一枪掀起的木屑和尘土还沾在脸上，带着硝烟和朽木的呛人味道。
两个敌人，一前一后。
楼梯口那个新来的油滑脸，枪口像毒蛇的信子，死死锁定罗小满的头颅，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那眼神阴冷得像冰窟窿里的石头，没有一丝波澜。
身后，黄鱼捂着还在渗血、红肿流泪眼睛，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嗬嗬声，另一只手己摸索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短匕首。
刀尖对着罗小满的后心方向，脸上肌肉因剧痛和狂怒而扭曲，油滑尽褪，只剩下赤裸裸、要将人生吞活剥怨毒。
「小杂种…老子…要把你…一片片…剐了…」
黄鱼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每说一个字，都带着抽气痛苦和彻骨恨意。
「跟他废什么话！东西要紧！」楼梯口油滑脸同伙不耐烦地低吼，声音同样滑腻，透着更首接杀意。
他的枪口纹丝不动，食指指节微微发白，显然下一瞬间就要彻底扣下！
千钧一发！
罗小满视线猛地扫过油滑脸同伙指向自己枪口下方——
那黑洞洞枪管，那握着枪柄手…
一个细微反光点刺入罗小满修表匠异常敏锐眼帘！
就在油滑脸同伙握枪右手腕处，袖口被蹭上去一小截，露出里面一小块金属表带！
那款式…
那廉价光泽…
罗小满脑子里嗡的一声！
老钱！
那个在伪政府后勤处管仓库老钱！
三天前，老钱还一脸愁苦地来找罗小满，抱怨说刚买的便宜怀表表带扣又坏了，让罗小满帮忙看看！
罗小满当时用镊子尖给他临时卡了一下！
就是这种劣质镀铬表带，卡扣附近有一小块特别容易反光！
老钱…
老钱也是内鬼？
这条线上，到底被蛀空了多少？
电光火石间，无数碎片在罗小满脑中疯狂闪现：
老赵鞋跟的泥印…
黄鱼油滑的腔调…
老钱那愁苦面具下闪烁的眼神…
后勤仓库那些莫名其妙损耗的通讯零件…
老赵最后传递情报时那异常沉重的脸色…
还有这间修表铺阁楼的位置！
一股寒意比枪口更冷，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眼看就要将罗小满彻底吞没。
两个内鬼！
一个堵门，一个截后！
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局！
星火…
难道真的…
就在这念头即将淹没罗小满的瞬间——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无比清晰的金属弹跳声，在罗小满紧绷到极致的听觉里，如同惊雷般炸响！
声音来自…
来自罗小满紧贴着的墙壁后面！
是隔壁那家早就关了门、据说老板回乡下的旧书铺！
那声音…
那声音的节奏…！
笃…笃…笃笃…
三下，间隔清晰！
紧接着又是两下更轻、更快的叩击！
像什么东西轻轻敲击着薄薄的木板隔墙！
这声音！
这节奏！
像一道撕裂黑暗闪电，狠狠劈进罗小满混乱脑海！
不是老赵！
不是罗小满熟悉的任何暗号！
这微弱、急促、带着某种熟悉韵律叩击，像一只无形手，猛地攥住罗小满即将沉沦的心脏！
笃…笃…笃笃…笃、笃！
这节奏…
这节奏！
罗小满的瞳孔骤然缩紧！他死死盯着墙壁，仿佛要穿透那层薄薄木板，看清隔壁的景象。
这声音…
这声音的韵律…
像极了…
像极了老赵修他那破怀表发条时，用镊子尖轻轻敲击表壳内侧，试探卡簧松紧的节奏！
是老赵私下里教过罗小满的一种极其隐蔽、只在最危急时刻启用的非接触联络方式！
用声音模拟修表工具的敲击！
只有懂行的自己人才能听懂！
隔壁…
有同志？
星火…
不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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