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满在恶臭的下水道里爬行，膝盖磨破了也不觉得疼。铁盒硌在裤兜里，浪琴表的滴答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北斗朝西...」
他默念着铁匠最后的话，手指摸到下水道壁上一道刻痕——是箭头！老周他们果然留了记号。
前方隐约传来水声。
罗小满停住，浪琴表的滴答声变了调。他想起铁匠的话，颤抖着拧开表盖，把耳朵贴在微型刻度盘上。
「滋...滋...下午三点...虹口...特别行动...」断断续续的日语混着电流声传来。
罗小满浑身一激灵，这破表真能收短波！
他屏住呼吸，听到一个熟悉的地名——隆昌当铺。紧接着是句中文：「老规矩，钱货两清。」
「妈的！」罗小满一拳砸在污水里。是老钱的声音！这王八蛋真当了内鬼！
下水道突然震动起来，头顶传来卡车轰鸣。
罗小满赶紧把表贴在耳边，却只听到一串杂音。他咬牙往前爬，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拐过三个弯，前方出现微光。
罗小满凑近排水口，看到街对面就是隆昌当铺——黑漆招牌缺了个角，门口蹲着个抽旱烟的老头。
罗小满摸出铁盒里的黄铜钥匙，隆昌两个字在手心里发烫。当铺二楼窗帘动了动，闪过一道反光。
罗小满后背一凉，是望远镜！
「小赤佬在这儿！」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
罗小满回头看见两个黑衣特务跳进下水道，手电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罗小满猛地撞开排水口的铁栅栏，滚到马路上。
那两个特务大叫：「抓共党！」
街面顿时大乱。
罗小满窜进人群，扯开嗓子喊：「特务打人啦！」
顺手掀翻路边水果摊，橘子滚了一地。趁乱罗小满抓起个箩筐扣在头上，蹲在墙角装小贩。
特务的皮靴声越来越近。
罗小满从筐缝里看见他们揪住个穿长衫男，出声：「是不是你？」
长衫男出声：「长官冤枉啊！我是教书的...」
罗小满趁机溜到当铺后巷。后门虚掩着，门框上钉着块木牌——内有恶犬。他嗤笑一声，老钱姘头还是这德行。
刚推开门，罗小满脑后顶上个硬物。
女人声音冷得像冰，出声：「别动。手举起来。」
罗小满慢慢抬手，闻到股雪花膏混着硝烟的味道。是当铺老板娘「黑牡丹」！他故意抖着嗓子：「嫂、嫂子，我是来赎当的...」
她的枪管往前一顶，出声：「放屁！老钱的人早死绝了。」
罗小满猛地蹲下，后脑勺擦着子弹热风。他转身扑倒女人，两人滚进仓库。货架倒下来砸起一片灰尘，他趁机把铁盒塞进一堆破棉絮里。
「小杂种！」黑牡丹边骂边一枪打碎吊灯。
玻璃碴子雨点般落下，罗小满左臂一热，被划出道血口子。他抄起地上的秤砣砸过去，女人惨叫一声。
门外传来踹门声。
罗小满窜到窗边，看见街对面烟铺的屋檐——就是卖烟少年说的联络点！他刚要跳窗，突然瞥见墙角保险柜。
柜门微开，露出半截电报机天线。
「妈的！」罗小满刹住脚步。这骚娘们还兼着特务？他折回去猛踹保险柜，咣当一声，柜门大开——里面是台德制发报机，旁边堆着密码本。
黑牡丹举枪瞄准，出声：「去死吧！」
「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沪上星火谍影枪声在耳边炸响。罗小满闭眼等死，却听见女人闷哼倒地。他睁眼看见卖烟少年站在门口，手里的驳壳枪还在冒烟。
少年脸色惨白，出声：「蟹哥快走！76号的马上到！」
罗小满抓起密码本塞进怀里，盯住发报机底座——刻着《陈记铁铺》！是铁匠改装的那台！
他红着眼掰下个零件揣好，出声：「兄弟，你...」
「我是鹞子发展的风筝。老周在教堂等你！」少年边说边拽着他往后院跑。
后院墙根堆着煤堆，少年扒开煤块露出个狗洞，出声：「通隔壁棺材铺！」
罗小满刚要钻，就听见前门撞开的巨响。少年边说边推他一把，「走啊！」自己转身往反方向跑，还故意踢翻铁桶。
「站住！」特务的吼声和枪声同时响起。
罗小满攥着铁盒钻过狗洞，听见少年在惨叫：「蟹哥...北斗...」
他趴在棺材铺后院的水缸后，看着当铺窗口腾起黑烟。
浪琴表突然震动起来，他赶紧贴在耳边——是摩尔斯电码！
「..-. .. .-. .」（火）
「... .- ...- .」（救）
「..-. .. .-. .」（火）
罗小满猛地抬头。教堂钟楼在西北方向，顶层窗口飘着缕黑烟。他想起茶壶碎片上的十字标记，胃里像塞了块冰。
棺材铺后门吱呀一声。罗小满缩进阴影，看见个驼背老头拎着桶桐油出来。老头走到墙角，用桶底敲地——三长两短！
是同志！罗小满刚要出声，只见老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月光下，铜质表链闪着光——是老赵的表链！
「叔...」罗小满嗓子发紧。
老头浑身一震，浑浊的眼睛盯过来，出声：「小满？」
他哆嗦着掀开桶盖，里面是套邮差制服，出声：「快换上！前门有车！」
罗小满套上制服，老头抓住他手腕，出声：「密码本呢？」
「在这。」罗小满拍拍怀里的铁盒。
老头摇头，出声：「不是这个！是电报房那本！老周说在你...」
远处传来哨子声。
罗小满猛地想起什么，掏出从发报机上掰下的零件——是个空心螺丝，拧开倒出卷微型胶片。
老头眼睛一亮，出声：「好小子！这才是频率变更表！」
老头把胶片藏进假牙里，出声：「走，我掩护你！」
前门果然停着辆邮车。
罗小满刚跳上车，就听见教堂方向传来爆炸声。火光中，钟楼尖顶轰然倒塌。
「老周！」罗小满扒着车窗边说边要跳，被老头死死按住。
老头出声：
「送情报要紧！北斗七星还剩两颗，不能再灭了！」
邮车冲过哨卡时，罗小满回头望。隆昌当铺己经完全被火焰吞没，卖烟少年的尸体挂在窗框上，随风摇晃。
罗小满摸出浪琴表，秒针停在53不动了。表盘玻璃映出自己扭曲的脸，还有身后渐渐远去的火海。
这一刻罗小满终于明白，铁匠说的「替老赵活着」是什么意思。
邮车拐过街角，罗小满看见电线杆上贴着张通缉令。自己的画像旁边，老钱的照片被打了红叉——「叛徒己处决」。
罗小满咧开嘴笑了，笑着笑着泪就下来了。原来鹞子早就动手了。他攥紧铁盒，里面密码本和钥匙叮当作响。
「下一站去哪？」司机头也不回地问。
罗小满抹了把脸，出声：「电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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