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车在巷口甩尾刹住，驼背老头探出半个身子，出声：“上来！”
罗小满窜上车，还没坐稳车子就冲了出去。后窗玻璃啪啦一声碎了，子弹擦着耳朵飞过。
“狗日的跟得真紧！咬住这个！”老头边说边单手抡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座位底下摸出颗手榴弹。
罗小满接过手榴弹，冰凉的铁疙瘩沾着机油味。他扭头看见后面两辆黑色轿车死死咬着，车窗口探出枪管。
“低头！”老头边说边猛打方向盘。邮车钻进窄巷，后视镜被墙砖刮飞。
罗小满扯掉拉环，手榴弹在巷口炸起一团火球。追车急刹，轮胎摩擦声刺耳。
老头嘿嘿笑道：“小子手不软啊。”
罗小满没吭声。手心还留着拉环的触感，这是他第一次扔真家伙。以前在老周那儿学过，真到用时才发现，教的和做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邮车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处废仓库。老头熄了火，黑暗里只剩俩人的喘气声。
“频率变更表呢？”老头问。
罗小摸出怀里的铁盒。
老头划亮火柴，眯眼看了会儿，出声：“真货。有了这个，就能截获樱花号的通讯。”
仓库顶棚传来三声敲击。
老头吹灭火柴，出声：“鹞子的人来了。”
梯子吱呀响，下来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穿着铁路制服，袖口沾着煤灰。
老头介绍：“这位是铁道局的小李同志。今晚他当班，能带咱们进站。
小李推推眼镜，说话细声细气：
“樱花号十点进站，停靠二十分钟上水。警卫分内外两层，月台有探照灯，每节车厢配双岗。”
他摊开张手绘地图，出声：
“专列共八节，司令在第三节 。通讯室在第西节，这里有天线。”
他手指点在一处标记。
罗小满皱眉道：“咋近身？”
小李笑道：
“你们扮成上水工。今晚冷，警卫都缩在岗亭里烤火。水车底下有夹层，能藏人。”
说着从包里掏出两套油腻工装。
老头检查工装，出声：“家伙呢？”
小李拎出个铁桶，里面全是维修工具。扳手、钳子底下，压着两把撸子枪和几个弹夹。
小李看了眼怀表，出声：“十点零五分有趟货列经过，噪音能盖过枪声。还有两小时。”
罗小满换上工装，尺寸大了，袖口得挽三圈。老头帮他系扣子时问道：“怕不？”
罗小满老实说：“怕。但得干。”
老头咧嘴道：“像老周带出来的兵。”
三人摸黑走向铁路线。寒风卷着煤渣往领口钻，远处传来汽笛声。
罗小满跟着爬进水车底盘，铁架子硌得肋骨生疼。
小李在外面敲了两下：“好运。”
水车晃晃悠悠启动。透过缝隙，能看见铁轨旁的路基石飞快后退。
老头闭目养神，手里盘着两颗子弹。
老头眼都不睁，塞过来个纽扣大的玩意，出声：
“呆会听我号令，你先潜进通讯室，装这个。磁铁的，吸在发报机底下就行。”
罗小满捏着那小东西，问道：“这是啥？”
老头冷笑道：“老毛子的新鲜货，能偷电波。让小鬼子也尝尝被监听的滋味。”
水车突然减速。外面有人喊：“停停！查车！”
罗小满心跳到嗓子眼。老头轻轻拉开枪栓。
脚步声临近，手电光扫过底盘。眼看要照到藏身处，猛然响起哨子声：“换岗了！赶紧的！”
手电光移开。水车重新启动，缓缓驶入站台。
月台灯火通明。
罗小满从缝隙里看见，樱花号己经停在那儿，黑黢黢的车身像条巨蛇。戴白手套的日本兵在月台来回走动，刺刀反着冷光。
水车停稳。老头先钻出去，点头哈腰地接上水管。罗小满拎着工具包爬出来，压低帽檐走向第西节车厢。
“站住！干什么的？”卫兵拦下问道。
罗小满指指水车，出声：“检修管道的，说这儿漏水。”
卫兵打量着罗小满那满是油污的工装，摆摆手放行。
车厢门开着，里面传来电报嘀嗒声。
罗小满闪身进去，两个日本报务员正背对着门喝茶。发报机亮着绿灯，表盘指针微微颤动。
罗小满假装检查墙边管道，蹲下身摸向发报机底座。纽扣装置吸上去的瞬间，报务员突然回头！
报务员出声：“你什么的干活？”
罗小满举起扳手，出声：“检修的。”
报务员皱眉走过来。眼看要露馅，车外猝不及防响起枪声！
“敌袭！”月台上有人尖叫。
报务员冲向外门。
罗小满趁机拧开发报机侧盖，把频率变更表拍在电路板上——老周说过，这样能强行接入频道。
车外枪声大作。
罗小满探头看，只见老头正倚着水车开火，月台探照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走水！”有人用日语大喊。第三节车厢冒起浓烟，警卫乱成一团。
罗小满跳下车，冷不防被绊倒。抬头看见个日本军官举枪对准他——是山本！这孙子没死，脸上还裹着绷带。
“支那猪！”山本扣动扳机骂道。
咔嗒！哑火！山本愣神间，罗小满扑上去抡起扳手。骨头碎裂声闷响，山本软倒在地。
老头冲过来拽罗小满，出声：“得手了？”
罗小满出声：“装了！”
“撤！往东跑，接应的在煤仓！”老头边说边塞给他个烟雾弹。
罗小满拔掉插销扔向追兵。浓烟弥漫中，他猫腰钻过车底。
罗小满想起老周的话：这行当最毒的不是子弹，是专往你心尖上捅的软刀子。
煤仓黑影里伸出只手把罗小满拽进去。是小李。
小李指着监听耳机，出声：“频率变更表生效了！截获到司令部的指令！”
耳机里传来日语：“...专列改道保定...避开可疑区...”
罗小满和老头对视一眼——鬼子要改线！
老头抓起话筒，出声：“鹞子鹞子，樱花改道保定，重复，樱花改道保定！”
话筒吱啦响，传来个声音：“收到。保定组己就位。”
远处传来爆炸声。
小李探头看，出声：“保定组得手了！鬼子司令专列遇袭！”
三人击掌相庆。
罗小满摸着怀里浪琴表，表盖下老周字迹被煤灰模糊了些。
“下一站？”罗小满问。
老头重新填弹，出声：“回家。攒足劲，够小鬼子喝一壶的。”
煤仓外，一列火车呼啸而过，汽笛长鸣如号角。
罗小满擦亮表盘。星火未灭，反照出晨光熹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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