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仓里头，那声回家还带着点热乎气儿，外头突然就跟炸了锅一样！
呜哇呜哇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跟鬼叫似的，一下子就把刚才那点胜利的轻松劲儿给撕得稀碎。
探照灯的光柱子猛地打进来，粗得吓人，把飘着的煤灰都照得清清楚楚，光柱子扫过三个人的脸，惨白惨白的。
“妈的！不是冲保定去了吗？怎么摸这儿来了？”老头脸色一变，反应快得不像个老头，一脚就把旁边一个废铁桶踹倒，哗啦啦正好挡在煤仓门口，算是多了个掩体。
小李一把摘下耳机，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眼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不对劲…这来的方向不是车站警卫，像是特高科的车！他们的车轱辘声不一样，更闷！”
罗小满的心刚落下又猛地提了起来，手里的撸子枪攥得死紧，枪把子都被手心的汗给浸湿了。特高科？那群阎王爷怎么嗅到味儿来的？
“煤仓里头的人听着！你们己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出来！”外面有人拿着铁皮喇叭喊话，生硬的中国话，听着就别扭。
老头啐了一口带煤灰的唾沫：“放他娘的屁！出去吃花生米吗？”他扭头飞快地扫了一眼煤仓，这地方不大，堆了些散煤和破烂，根本没后路。
“咋办？”罗小满喉咙发干，声音有点紧。刚才炸车改道的兴奋劲儿全没了，只剩下一股子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往上冒。
老头没立刻回答，耳朵贴着铁皮墙听外面的脚步声，脸色越来越沉：“人不少，围死了。娘的，怕是刚才撤的时候被盯上了尾巴。”
小李还算镇定，快速地把监听设备和地图卷起来塞进一个空煤筐底下，低声说：
“不能硬冲，得想法子拖。鹞子同志他们应该听到这边的动静了，只要能拖住，说不定有转机。”
“转机？等转机来咱们都凉透了！”老头眼神一厉，透着股老特务的狠劲儿，“得弄出点乱子，让他们不敢立刻冲进来！”
他目光唰地一下落到罗小满身上，又扫过小李：“你俩，怕死不怕？”
罗小满胸口一股气顶上来，梗着脖子：“怕！但不能白死！”
小李也推了推眼镜，声音不大但挺稳：“干的就是这行，早有准备。”
“好！”
老头从后腰又摸出个家伙事，不是手榴弹，是个铁疙瘩做的土造炸弹，引信老长。
“这玩意儿动静大，够唬人。”
他看向罗小满，出声：
“小子，还记得刚才扔手榴弹的劲儿不？待会儿我喊扔，你就把这玩意儿往他们车底下甩！不用炸着，吓唬住就成！”
他又对小李说：“你不是铁路上的吗？这附近有没有啥能让他们顾忌的？油罐？气管子？”
小李立刻反应过来：“往西百十步有个废弃的机车维修坑，里头有截老旧的蒸汽管道，听说早些年漏过气，不知道封死没有…”
“就它了！”老头一拍大腿，“炸他一响，再喊那边有泄漏，让他们不敢乱开枪！”
计划糙，但眼下也没别的招。罗小满接过那土炸弹，沉甸甸的，感觉比手榴弹还唬人。
外面又开始喊话，威胁再不出来就要强攻了。
老头给罗小满使了个眼色，猛地大吼一声：“扔！”
罗小满吸了口气，铆足了劲，把土炸弹从那废铁桶上面抡圆了胳膊甩了出去！
那铁疙瘩划了个弧线，咣当一声砸在一辆黑色轿车的前盖子上，接着滚到车底下。
外面顿时一阵鸡飞狗跳的惊呼！
“炸弹！”
“卧倒！”
趁这乱乎劲儿，老头扯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吼：“别开枪！那边煤气管道漏了！开枪大家一起上天！！”
这一嗓子嚎出去，作者“作者若雨”推荐阅读《沪上星火谍影》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外面果然安静了一瞬。煤仓这地方，旁边就是铁轨和各种老旧设施，说管道泄漏，真能唬住人。
就这一瞬间的工夫，老头猛地一拉罗小满和小李：“走！从那边小窗口爬出去！快！”
煤仓最里面靠上的地方，有个不起眼的小通风窗，平时估计是卸煤灰用的，用破麻袋片塞着。
老头几下扒拉开，那窗口刚好够一个人钻出去。
“小李先上！你熟外面！”老头命令道。
小李也不磨叽，踩着堆起来的煤块，蹭一下就钻了出去，在外面低声喊：“快！这边暂时没人！”
罗小满紧接着往外爬，窗口小，工装又被钉子挂了一下，刺啦一声撕了个口子。他刚钻出半个身子，就听见后面枪响了！
砰！砰！
显然是外面的鬼子反应过来，试探性地朝里面开枪了。子弹打在铁皮和煤堆上，噗噗作响。
“老同志！”罗小满急得回头喊。
“快他妈滚出去！别碍事！”老头骂了一句，抬手就朝门口方向放了两枪还击，压住对方冲进来的势头。
罗小满一咬牙，全身用力挣脱出来，小李在外面接了他一把。两人刚落地，就听见里面枪声更密了，还夹杂着老头的咒骂声。
“走！快走！”小李拉着罗小满就要往黑暗处跑。
罗小满猛地站住，看向那窗口。老头还没出来！而且里面的枪声好像…少了一把？
就在这时，煤仓门口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不是土炸弹，是手榴弹！气浪把煤仓的铁皮门都震得凸出来一块，火光一闪而过。
罗小满眼睛一下子红了，就要往回冲：“老同志！”
小李死命抱住他：“不能去！去了就白费了！走啊！”他力气出奇得大，硬拖着罗小满往一堆废弃车厢后面跑。
刚躲进去，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和日语叫骂声围住了煤仓。探照灯全都聚焦在那里。
罗小满喘着粗气，手指死死抠进身边的铁锈里，眼睛盯着煤仓方向，一眨不眨。爆炸过后，里面没了枪声，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好像一辈子那么长，几个日本兵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押着一个人从破门口出来。
是老头！
他一条胳膊不自然地耷拉着，血顺着袖子往下滴答，脸上也全是煤灰和血污，但腰杆却挺得笔首，嘴里好像还在骂着什么，离得远听不清。
一个穿着风衣的瘦高个日本军官走过去，似乎问了句什么。老头首接一口带血的唾沫啐在他锃亮的皮靴上。
那军官也没动怒，只是慢慢掏出白手绢擦了擦靴子，然后摆了摆手。
两个日本兵押着老头，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
老头经过一辆车时，好像突然抬头，往罗小满他们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黑暗中也不知道看没看清，随即就被粗暴地推上了车。
车队没有立刻离开，一部分人开始搜查周边。
小李死死按住浑身发抖的罗小满，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别动…别出声…为了频率表…为了任务…”
罗小满牙咬得咯咯响，眼睛里像是有火在烧，又像是结了冰。他看着车队亮起尾灯，慢慢驶离，留下几个哨兵和那死寂的煤仓。
“家…”罗小满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感觉舌尖都是苦的，“这就是…回家？”
小李沉默地松开了手，颓然靠在车厢壁上，慢慢蹲了下去，把脸埋在手心里。
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汽笛声，像是黑夜的一声叹息。
罗小满摸出怀里那块浪琴表，老周留下的表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道新鲜的划痕，映不出半点光。
星火没灭，但添了新柴，烧得心口滚烫，烫得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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